“爹……”最先从迷茫中惊醒的是严曜釉,他一步跨前扶住浑身颤抖不止的老父,“……您这是怎么了?”
“唉……”懊恼之至的叹息,严二一跺脚,指着散了一地的碎瓷喃喃道:“碎了!都碎了!如何向人jiāo待?”
盯着地上无法补救的白瓷,已从女儿口中听说瓷器来历的严曜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主意,不由看向站在身旁拉着他袍袖的青瓷,不想她也正仰首望他。
“爹爹,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吓着了爷爷,他也不会失手打碎了这么珍贵的白瓷碗。”她轻咬薄唇,可怜兮兮的神qg,叫人心软。
“不是你的错。”严曜釉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柔声道,“你们出去吧,我陪你爷爷坐一会儿。”
“是我出神才失手打碎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傻孩子,顶多赔别人些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疼爱孙女的严二也不愿看见青瓷垂头丧气的模样,按捺住内心的烦躁软言安慰。
见长辈们都不责怪自己,她心里反而更为难受,低垂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碎瓷片上。半晌,她才抬头,jg致的脸庞显露出坚决的意志。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制一个一模一样的还给别人。”
“你……”对于女儿夸下的海口,严曜釉词穷,百般无奈。
“痴儿!”严二长叹,“刑窑的白瓷若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烧而成,我何苦要千方百计借回来一观?何况这批瓷碗底下刻的是‘官’字款,就算你能侥幸制成白瓷,可这落款又怎是寻常人能模仿的?这碗制成已有数百年,虽光泽依然鲜丽,但仔细辨别的话还是能发现与新瓷大为不同,你又如何把握?罢,既是我手中碎的,自由我担责任。”
“爷爷不相信我吗?”并不把祖父的话放在心上,她认真地反问,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容他人置疑小觑的气势,“反正现在也无他法可想,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不可能……”严二还想说什么,然被儿子打断。严曜釉握住女儿的手,朝她笑笑,柔和温文的气息使年幼的女孩不再焦躁。
“去吧,爹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青瓷内心涌出一股无穷大的力量。她点头展颜一笑,转身飞奔而去。
“纵然她是比你比我更有制瓷的天资,但此事绝无可能办到。青瓷年纪尚小,恃技难免心高气傲,你何必借此事打击她?若她一旦心灰意冷,咱们严家又何去何从?”严二不满儿子的做法,训斥道。
“我的心思并非如您所说,爹,我真的相信青瓷,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他微微笑的神qg有令人镇定的功效,严二抚着额下的长须不再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严二下令停窑,所有学徒窑工皆返家,不许留在工房内以免打扰青瓷。而他自己则整日坐在书房内盯着碎瓷片发呆,时而想到些什么,唇畔便dàng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日复一日,青瓷将自己关在工房内,除定时送三餐的严曜釉,她谁也不见。同样,根本无人知晓她制瓷的过程。
终于过了一个月,青瓷如约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白瓷碗双手奉给严家的当家人。严二看着瓷碗的双目闪闪发亮,极其小心地接过并捧起这个不可思议的碗。他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细赏、琢磨,口中不住发出“啧啧”的称奇声。随后又取出收藏的真品,两相比较竟难分真假,尤其是器皿底部的落款“官”字,比起原物竟也丝毫不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青瓷,这……”严二喜不自胜,刹那间无法言语起来。
“这落款我可不会弄,是求爹爹帮的忙。要论书法丹青的临摹,他自有一支妙笔。若没有这款‘官’字,就算能烧制成与刑窑一般无二的白瓷,恐怕也做不到以假乱真。”嘻嘻一笑,青瓷挽着父亲的手臂挤眉弄眼。
“曜釉……”老人看向淡淡笑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