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来时,死生之界结界将破,他是当时唯一能继承问心剑的弟子。
若他只是喜欢那么一点点,不会因此影响对天道的追寻,为万事万物公正的审判,那或许他还敢承认这份喜欢。
可当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想带她回死生之界;
他想等死生之界平定,下一位继承人到来后下山;
他想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带着她来到天剑宗,拜见各位长辈,跟随她回他家乡。
那时他便隐约明白,这份喜欢,他不能认。
道心破碎,问心剑再无继承,这个结果,他和天剑宗,都承受不起。
等后来,他终于有了能力,她却已经死了,于是日日夜夜,连“喜欢”这件事都不敢承认。
问心剑大圆满,不是因为近乎天道无执,而是因为执念太过,以至连承认都不敢。
因为那个理应偏执之人,早已不在。
“长……长寂,我这里还有绝情丹,你先服下吧。”
这是谢长寂头一次说这么多话,昆虚子听着,觉得内心酸涩,却也无法,只能狼狈掏出丹药,朝着前方青年递过去。
这丹药谢长寂服用了两百年,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接。
昆虚子见他不动,抬眼看他。
就看谢长寂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泛着金光的问心剑。
“可她还活着,她又问我了。”
谢长寂轻轻闭上眼睛。
“师叔,”谢长寂声音很轻,仿佛是跋涉千里的旅人,倒下前最后一句呢喃,“问心剑一道,我已无路可走了。”
说话间,光粒从谢长寂身上散开。
昆虚子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谢长寂在做什么,惊呼出声:“长寂!不要!”
然而谢长寂却平静闭着眼睛,仍由道心破碎,修为化作漫天灵气,一路四散而去。
青丝瞬间转白发,血肉顷刻作枯骨。
两百年延迟的岁月似乎突然报复式回归到这人身上,好似天寿已尽,人至穷途。
昆虚子慌忙抬手布下结界隔绝了与周遭的动静,抬手点在谢长寂身后穴位之上,引导他保持正常筋脉运转。
“长寂!别犯傻!你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差一步便可飞升,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昆虚子激动出声。
然而谢长寂闭着眼,却感受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感觉自己好似回到十八岁那年,走在乡间小道上,白衣红绳系发的少女蒙着眼睛,从后面走来,轻轻握上了他的手。
少女手上带着常年习剑的剑茧,有些冰凉,但是柔软异常。
他浑身一震,听见对方撒娇:“谢道君,我看不见路,你拉着我嘛。”
当年他守矩拉开她,然后将自己的剑递在她手中。
而这一次,他反过手,轻轻握住了她。
他们走在乡野小道上,走了好久,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