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愣愣说着:“她最后一晚,突然好了起来,她走到水潭边,坐在旁边,和以前一样,低头看着水里的我。那时候她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可我就觉得,她特别好看,我一眼都挪不开。”
“我们说了好多,她让我坐上来,靠着我的肩,等到最后,她问我,玉生,你见过人心吗?”
“她说,她好想看看林洛的心,她不明白,人心怎么能丑恶成这样。”
“我也想啊……”玉生笑起来,“我也想看看,人心到底是什么样。”
“所以,”花向晚明白,“你剜了林家人的心。”
“是啊,”玉生声音疲惫,“那天晚上,其实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我就坐在水潭边,她靠着我,我感觉她一点一点变凉,我坐在那里,坐了好几天,我终于明白,她不会再说话了。”
“她没等到我成年,也没等到见到我样子,在她心里,我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
“后来呢?”
花向晚垂眸听着,不由自主看着手里的碧海珠。
玉生低着头,说起后来的事,便没有了多少情绪:“后来,我把她带回了海里,葬在了海上花中。然后我勤加修炼,在我成年那一日,我变成了她的样子。我听说,两百年前,曾有一位鲛人,劈开鱼尾,走上了岸,成为了人。于是我也学他,劈开了鱼尾,走上了岸。但不同的是——”玉生眼中带了几分讥讽,“那位鲛人是为了爱,而我是为恨。”
“我用着姜蓉样子,来到了林洛身边,我勾引他,”玉生看了一眼花向晚,“他一开始很震惊,但他确认姜蓉死了,而且我们脾气相差很大,他很快接受了我。”
“最了解男人的,莫过于男人。姜蓉不懂,男人就是贱,我对他若即若离,他很快就爱上了我。他为了我抛妻弃子,用尽家财,当时在云盛镇传的沸沸扬扬,他名声扫地,还是执意娶我,在娶我那天,他向我发誓,对我一心一意,愿意把心都给我。他这么说了,我当然,要把他的心带回来,给蓉蓉看看。”
“他的心好脏啊,”玉生笑起来,“他们林家人的心,都好脏啊。”
“然后你成为了她。”
谢长寂肯定。
玉生露出一丝茫然:“报完仇,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既然成为了她,就该是她。她是神女山的神女,她的梦想是庇佑山下百姓,那我就成为她。我当她当了二十年,但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坚持,我每天在梦见她,每晚我都坐在水潭,我感觉她还靠着我肩,在同我说话。这种痛苦,我知道你们不懂。”
玉生转头,看着谢长寂和花向晚:“但它和凌迟一样,一日复一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直到前些时日,有一只鹰,叼着魔主血令交到我手里,它告诉我,血令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你许了什么心愿?”
花向晚好奇,玉生轻笑:“我希望她活过来。”
“可人死,”花向晚垂眸,“寻常办法,不能复生。”
“那只鹰也这么说,但它告诉我,人死不能复生,可我可以拥有新生。”
说着,玉生看向自己肚子,眼中带了几分温柔:“我可以拥有我和蓉蓉的孩子。我保留了她当年完整的身体,我取走了她的心,放在了肚子里。只要有足够的力量……”
玉生抬头,眼中满是狂热:“它就会变成一个孩子,这就是我和蓉蓉的孩子。我可以把他生下来,把他养大。那就是我活着的意义,那就是我和蓉蓉的新生!花少主,”玉生一把抓住花向晚,“一夜,你给我一夜时间,我就可以把他生下来,我求求你,”她眼中全是眼泪,“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好不好?”
花向晚没说话,她静静看着面前女子,一时竟有些不忍。
旁边谢长寂见两人僵持,许久,缓慢开口:“它骗你。”
玉生茫然转头,谢长寂冷静出声:“就算是她的心孕育的活物,你以如此邪术生下来的孩子,也注定是个邪物。他不是人,更不可能是你和姜蓉的孩子。”
“就算是邪物,那也是我和她的孩子!”玉生激动出声,“你们就是不想让我生下他,你们就是……”
“那姜蓉想吗?”
花向晚突然开口,玉生一愣,她呆呆回头,看向花向晚,花向晚眼神清明:“如果她当年的愿望,是希望成为神女山的守护者,守护一方百姓。她愿意用云盛镇一镇百姓的性命,去缔造一个邪物吗?”
玉生说不出话。
花向晚继续:“你是欺负她死了。如果她活着,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可她已经死了。”
玉生眼泪落下来:“我能怎么办?”
花向晚垂眸,她想了想,将碧海珠递到玉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