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乔津还一味地沉浸在丧母之痛,几次桃夭找他说话时,他都是作没听到状不理,还是年少的弟弟乔润懂事,时不时从周旋从让局面没那么难看。
但并不是乔家所有人都是这样明事理的,比如最近起了好大作用的王静姝,还有她的娘亲李氏。
“姝儿,那个便是你津表哥的未婚妻子了?”李氏看着那道窈窕昳丽的身影,还有些不大相信。
虽然她侄儿是年纪轻轻考上了举人,那那般容貌的姑娘,便是送进宫里做贵妃娘娘怕都是能行的。而乔家到底还是底子薄了,她总是觉得这样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能看上自己这侄儿。
“娘,就是她了。之前姨母就对她满意,经常被顶撞气得身子不舒坦……前几日守灵也不曾见她过来。”
“什么?竟是这样不贤淑的,怪不得能看上你津表哥,怕不是觉得长辈少,压不住她?!”
李氏一辈子都是被当作贤良淑德的典范,便是丈夫纳了两房小妾回家,她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和那两个娇滴滴的妾室论姐妹长姐妹短的,一大家子妻妾和睦得不得了。
“不行,我得去找你表哥好好说说,他这家里越是没有长辈,这长媳便越是得挑个好的……”
于是到了晚间,自认为德高望重的李氏便悄悄地将她做了举人的侄儿叫了身旁。
“津儿啊,我与你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如今她已经去了,你家里又无其他的长辈,那有些话我便托大想来与你说一说。”
“姨母请讲。”
李氏看了看乔津的脸色,依旧是那副没多少表情的模样。心里有点底,她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着。
“津儿啊,这几日守灵时,为何都不见你那未婚妻子的身影啊,倒是我那憨厚老实的姝儿一直将她姨母做亲生母亲般照料着……且我听说你娘亲在世时,对这位陶小姐似乎是不大满意的。我那姐姐一贯是个嘴笨的,有许多事你还年轻看不透,我便和你再唠唠。我只问你,那时你娘亲对陶小姐不喜,你可曾心生过疑惑甚至是埋怨?”
“我……”乔津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你娘亲这是对你的一片苦心啊。那位陶小姐美则美矣,但却不堪为你乔家妇。你是不知道,当年你父亲骤然去世,我那老姐姐是拼了半条命去才从你叔伯那挣得了一些家产回来。当年她可都是直接着去你那狠心的叔伯门前撒泼打滚闹过的,我且问你,若这情况摊到你那娇娇未婚妻头上,她当如何?”
其实不如何,若桃夭真的遇上了这样的恶事,就算是不靠武力,她也会直接报官体体面面地将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儿家产夺回来。
但此时由于丧母身心脆弱的乔津显然是没了平日里的机敏,他被自己亲近的姨母带着跑偏,“大约,大约是做不母亲那样的罢。”
李氏双手一拍“可不是!俗话说娶妻娶贤,我知你如今看那陶小姐是哪哪儿都好,但再过个七八年呢,你就能确定她在你眼里还是那样美丽动人?
况且你是要走官场那一途的,这夫人娘家势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助力。你只想想,你还这么年轻,到时金榜题名,那榜下捉婿的达官显贵可是大有人在,你如今定亲可不是将这大好机缘都给错失了?”
乔津被姨母这一番话说得醍醐灌顶,原来他娘是有着这样的良苦用心!
乔津暗吸了口气,他以往只知道自己姨母是住在楚州城里,平日里也就爱摆架子了一些,但却没想到她不愧是府城里的太太,见识确实是高,这些话便是连他那位学识渊博的先生都不曾提起过的。
此时的乔津对于他这位姨母明显是多了几分真诚与尊敬,“多谢姨母提点,乔津在此郑重谢过。”
李氏见了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她眼光一向是好的。自己这侄儿日后也必定是个不凡的,如今她雪送炭还怕他日后不会感念自己今日的恩德。
一直忙到接近戌时才完毕,桃夭见诸事差不多,便拍拍手,想和乔津道别了就直接离开。
“乔津,现在天色不早我先走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
“等等。”一身麻衣的书生是不同寻常的沉默。他转身回到房间,片刻钟后手里捧着一木箱子的东西出来。
“这是咱们之前订婚的婚书,庚贴还有一些银子。我现在都还给你,以后男婚女嫁,各自安好罢。”
桃夭呆滞地看着乔津递过来的这一小匣子的物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到,“你这是想与我解除婚约么?”
“是。抱歉,夭儿,我母亲临终前希望我能为她守孝三年,我不想耽误了你。且你非寻常女子……想必退婚应该是对你无多大碍。”
“你是因为我之前拒绝你而决定这样做的吗?”
“……不全是,我只是发现可能我们两个并不大合适罢了。”
乔津越说越痛苦,他是喜欢桃夭的,但现在这份喜欢上面已经不再干净。他一见到她,便想去她的狠心绝情,想起她的见死不救。
有喜爱吗?有;有怨怼吗?也有。良人已成怨偶,终究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