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熏炉里点着沉香,袅袅升起,安静地缠绕交错。

王之玉将扎在唐九宁臂上的银针一一收回,她看了眼陷入沉睡的唐九宁,又将目光移至她的手上。

正软软地落在一只筋骨分明的男人的手掌,被牢牢地裹住。

不是江珣还能是谁?

王之玉转回目光,继续拔针:“虽说哥哥疼爱妹妹是常事,但放在少阁主身上倒不太寻常。”

江珣听出了王之玉的调侃之意,他不动声色地将唐九宁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我暂时用银针止了痛,但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王之玉一边卷起针袋,一边走到桌案,提起笔写下几味药,“这药能让她在运功的时候舒服点,但是治标不治本。”

“不容乐观是什么意思?”

江珣的衣服上有些褶皱,是被唐九宁抓出来的。他的脸上少了那种常见的、客套的笑意。一个精通算计的人在此刻失了伪装的耐心,显得有些冷漠。

王之玉瞥了江珣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活不长,至多三年。”

江珣的眸子微动:“是因为她那异于常人的灵脉?”

“不错。”王之玉点点头,“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暴戾的力量,经脉早就不堪重负,有枯竭的趋势。若不是你说她有封印护着,我真惊叹于她能活到这般年纪。”

“可有法子治?”江珣皱眉。

王之玉自幼学医,师从万药堂医圣丁如,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若她说没得治了,那即便是送到大罗神仙面前,也是回天无力。她没有立刻接江珣的话,垂着眼仿佛在思考一个难题,久到让人觉得,那个答案或许让人难以接受。

终于,她眼皮一抬,静静地看向江珣。

“有。”

王之玉的声音轻柔,这个字却像刻在大钟上,被敲响于天际。

“少阁主是否知道‘灵元珠’?”

江珣略一思索:“听过。传言灵元珠由原始魔尊九阎亲手所制,集结了天地万物之灵气,能让修道者一步登天。”他一顿,看向王之玉。“不过谁也没见过灵元珠,也不知这传言的真假。”

江珣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信有灵元珠的存在。若是真有这般至高无上的灵物,整个修真界早就抢疯了,哪会在这里你一句听说,我一句传言,说个百年掉也不见珠子的半点影子。

王之玉知道江珣话里的意思,她淡淡一笑:“众所周知,九阎是天地怨气所化,那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做一颗盛满了灵力的珠子?于他又有何用?”

江珣莫名其妙地看了王之玉一眼:“那不恰好说明这个传言是假——”

他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世间的所有传言大抵都不会是空穴来风,虽然风向会时常偏了道路,但探究其根本,总是会存在理由。把那些荒诞的、不可信的表皮撕下,剩下的往往就是那个事件真正的起点。

“他为了什么?”江珣眯了下眼,话锋一转。

王之玉敛下眼皮,她的声音似风似雾,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为了他的女儿。”

那年腊月,王之玉年方十三,这是她拜丁如为师的第三年。

她在药斋煎完药,匆匆忙忙赶往师父的屋子交差。因跑得太急,她在长廊的转弯处撞上了一个人,脚腕一扭便要摔地上,那人伸手扶住了她。

她抬起自己冻得红扑扑的脸,想要道声谢,却被那人的容貌惊住。

一身黑色的华丽长袍他穿得随意,长发被草草地束着,留下几缕散落在脸侧。他的脸应是非常年轻的,但眼珠里又仿佛装着沧海桑田。细看之下,他的五官其实都是普通的,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异的美感,就好像要将人的魂给勾出来,让人心悸又沉醉其。

那人嘴角挂着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他问王之玉:“你师父呢?”

王之玉这才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