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总也来了?没事了,张小花被送回来了,现在在家里。”
原来这事闹大了,买张小花的那家人顶不住压力把张小花送了回来,主要还是年龄小,要养的时间长,不划算。
“那张小花他爸呢?”连宝问。
胡红军:“在家,怎么也得关他几个月,这次你放心。”
连宝更不放心,这地方怎么一团乱,拐卖人口关几个月?说关就关,说放就放,有没有法律?再说,不是说关他吗,在家??
“这几天不是路没修好嘛。”
“连总,我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不是没有法律,不过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整个风气都是这样。但是,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这几年这种事情也少了,很多家长看到娃娃有本事,慢慢地改变了想法。这就是原因。”胡红军道。
张小花爸爸虽然打老婆打孩子,但他同时也养着一家人,如果把张小花爸爸抓起来,张小花妈妈是个傻子,一个傻女人带两个娃娃,张小花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很多时候你觉得社会不公,是因为你没有见到更惨的人,有的人生下来就和草芥没什么区别。
胡红军不是没努力,只是提出让张小花住在学校,就被张家的亲戚打了。他还是这儿的老师,义务教着这里的孩子们。
连宝心里很难过,她虽然经历过战场,但那种震撼是突然而直接的,远没有这种漫长而无望。
“刚才族长、村长、乡里的都来了,张小花他爸保证不再卖孩子。一会儿咱们到了,尽量控制情绪。周老师、郝场长,拜托你们俩好好说说张小花他爸。”
胡红军头上缠着的绷带透出血迹,还在为张小花一家操心,连宝能说什么呢?
很进了村,现在还不到午吃饭的时间,一间间低矮的土房分布在黄泥土路两边,偶尔也能见到较新的两层楼,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很穷。三三两两的人站在墙根上,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多半是男人,看见他们时声音并不放低,即使连宝听不太懂方言,也能从打量到她身上的那些目光感觉出来不是什么好词。
连宝磨着后牙槽,盘算着阿布一次能对付二十个,干上几十个来回够灭一村了。手心忽然一痒,等她反应过来是周棠雨在挠她手心,那只大手就顺势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也有意无意挡在了连宝前面。
正在笑着的男人们一块愣住,那周老师可不是好得罪的。都是男人,管他低贱如泥,还是高贵权势,天性里面都带有独占因子,当然能感受到那股警告和震慑。
连宝在张小花家门前甩掉了周棠雨的手,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胡校长和两个老师看见了没有。胡红军是没看见,他担心张小花的情况。刘老师看见了,觉得理所当然,连宝住学校那晚,周棠雨就到处倒腾,又是找干净的床单被罩,又是弄驱蚊草的。只有林小楠,像吃了一口最苦最苦的药,她不敢对周棠雨有什么非分之想,但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下意识地第一个想起他,哪怕找到连宝那儿。苦涩过后,林小楠却又笑了,他们多般配啊,她这辈子没希望了,下辈子希望投个好胎吧。
来之前,连宝对张小花家的贫穷已经有所想象,但当她跨进那所谓的“茅草堆”围墙,走进连张桌子都没有的土房里,看见张小花和她妈妈还有弟弟挤在同一张千疮百孔的烂床上时,底线再一次被刷新了。
男人们在院子里说着话,张小花爸爸激动起来就说出一堆连宝听不懂的话,连宝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从表情和肢体动作能看出来他很不情愿。
连宝注意到卧室里唯一的老式木箱上放着一面镜子,镜子和木箱都擦得很干净。她心一动,问那个胆怯地搂着两个孩子的女人:“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女人无动于衷,连宝不知道她是不是听不懂她的话,还是被打傻了。但她被打的很惨,两只眼都是肿的,连宝甚至担心如果她不治疗的话,眼睛会瞎掉。
“小花,你把老师的话告诉妈妈好不好?”连宝只好求助孩子。
张小花看看连宝,又回头看看女人,只是她还没开口,女人就剧烈地摇起手。
原来她不是听不懂,她是不敢。
“小花,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想不想爸爸再也打不着妈妈?”连宝并没有放弃,而是先做孩子们的思想工作,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都受到了惊吓,而且他们紧紧偎依着母亲,明显对母亲的感情多过父亲。
两个孩子果真点了点头,而且连宝还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对父亲的憎恶。
女人情急之下说了一串话出来。
张小花主动帮女人翻译:“我妈说她走不了,走了就没人管我们了。”
连宝心一酸,这世上只有母亲舍不得孩子。
“你告诉妈妈,宝城老师有车子,能带妈妈去爸爸找不到的地方,不是只带妈妈一个人,是你们……”
“连宝!”
连宝还没说完,周棠雨忽然进来把她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