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得冰冷的馒头,一下子触到温热的气息,就贪婪地吮吸,迅速地膨胀起来。气孔里挤满了水分,一拎起,夹杂冷意的水滴沿着边角滑落。
胀发的一坨软蓬物堵塞在口,他的舌尖慢慢地搅动。一口一口地掰进嘴,糜烂的一个一个泡发的气孔,迟钝的恶心涌上心头。
半刻。
他灌下一口热水,把碗洗了。书包堆在了崴脚的绿椅上。
背起,提步,往外逃离。母亲在身后看着他,然后又把头转回了底下,她的手上数着一张一张的毛票,旧得和轮椅上的污渍比拟。
走出家门,
门前阳光刺眼。
他忽地想起了她母亲嘴里一直喃喃的那句话。
报应。
都是报应。
他闭上眼,不敢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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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接口,拐角的老婆子瞥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来,掩着嘴对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
身旁嗑瓜子的人听一句捻一个瓜子壳,木红色的,仔仔细细地斟在手边的一个小不锈钢碟里,白色的瓜子内壳被分成四瓣竖起,拥挤得像从密密麻麻的花。
出了小巷有铺沥青的马路,车流不多,只是两轮的摩托三轮车常见,光线最亮。他塞上白色的耳机,拧了拧,沿着路边走了两步。
公交车站牌在路旁。
“早上好呀。”早早地有人在那等着。
向蕊笑绽如花,弯腰,愉悦地朝他招招手。
他站定,滞住。
“过来嘛。”她伸出手,掌心向下地朝自己挥了挥。
“……”
他不动。
“过来。”她又重复一遍。
其实她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他。
他看着她有几分小得意,在公交站牌下拗着脚,双手背在背后,冲着他微笑。
缓缓走近,公交车站下,两个人。
他只是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风摇曳着枝头的叶,渐渐的,轻云似的哼声续续地流出,她抿唇悄悄哼着小曲,时不时装佯不在意地去瞄一眼他。
他要比她高,高出一个头,人很清瘦,她只觉得他长得比以前要更好看了。
以前的他也好看,身上有骄气,带着一个方框的黑眼镜,周周正正的小孩。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干净清爽许多,面色也愈发愈平静,像冬日纷飞鹅毛一样白。
她小时候,没别的爱好,就是隔着窗子去看乐鸣。有时他在唱歌,有时在读书,到现在九年后想想,也还是仍旧这个爱好。
只是,感觉他缺了一点东西。
瞧着,按捺了一会儿,上前,去把他的头给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