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肖闻郁醉后的声音沉而哑,越洋跨国后传到沈琅耳边,声音失真了一半。

身后包房里的声音实在太闹,对方说第一遍的时候沈琅没听清,她转过回廊往前走,来到僻静的地方。

“……什么?”

对面默然半晌,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我喝醉了。”

声音听着挺年轻,低沉悦耳,如伏特加里冰块碰壁的泠泠声。

“……”

相比起包房里那群聒噪醉汉,这位听上去要安静得多。

沈琅一时半会儿没想回去,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打算耐性十足地跟这位醉酒人士聊两句:“所以?”

肖闻郁坐在客厅的沙发椅,神色安静,淡声陈述:“想给你打电话。”

“不是正打着吗。”沈琅调侃了句,语调漫不经心地问,“我这里的人,为担心前途喝醉,为失恋喝醉,你呢?这位——”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好空了他的名字,继续,“你是为什么喝醉?原来又想打给谁?”

沈琅没听出来是他。

也不会想到肖闻郁会给她打电话。

在老爷子出国的这几年,一直都没回国内,于是沈琅逢年过节打电话过来问候。有时老爷子接到电话,肖闻郁在旁,但两人不曾有过交集。

对面酒店的灯火透过落地窗散落进来,肖闻郁眸光幽微,沉寂半晌,回她:“我很想她。”

沈琅并不在意。她边抬眼看长廊墙壁上挂着的艺术插画,边随口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久。

“很特别的人。”

这样的形容太过俗套,沈琅从别人口没听过一百句也听过五十句,她把这当成段普通暗恋的倾诉开端,不甚上心地等着下。

沈琅的呼吸声平缓轻微,像近在咫尺。肖闻郁敛合起眸,脑海异常明晰地浮起她看人时的目光。

骄矜,狎昵,漂亮的眼尾上挑着笑。

肖闻郁:“她很聪明,和很多聪明人一样,她知道怎么和人相处趋利避害,独善其身。”他声音平静,起伏涌动的情绪都被按捺在内里,疏淡继续,“但却不够洒脱,有时会因为自己的恻隐心,帮了不该帮的忙,救了不该救的人。”

这个爱情故事的开头和想象有点不一样。

顿了顿,沈琅的目光从插画上收回来,忽然心里不轻不重地挠过一丝微妙感。

这种感觉像似曾熟悉。

“你说的这个人,聪明但优柔寡断,善良但不够洒脱……”沈琅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权当个童话故事听了,笑问,“那你是希望她够聪明一些,还是更善良一些?”

这次对方许久都没回。

沈琅当然没那么好的耐心,她思忖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挂断这个意外的电话,就听男人声音混着酒意,如昆山玉碎般响起:

“我希望某天她肆无忌惮时,我可以是她的底气。”

不久后,沈琅出国留学,换了新的手机号。

再后来,她留学后回国,进入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老爷子重病,肖闻郁接手恒新在美的大部分工作,忙到日夜颠倒。

再没有发生过像当初那样的通话。

当初纽约深夜十二点,国内正午十二点。他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她在阳光明媚的白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