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冷,她想见妈妈。
除了妈妈,她没有人可以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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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仁医院特护病房里,江离摘掉口罩,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他认识太多朋友,青年才俊也数不胜数,但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顾雪沉。
江离作为医生,始终觉得命最重要,除了活着,其他都是空谈,所以他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无比出色的人,在明知道自己生病的情况下,还能亲手毁灭掉生的可能,去选择对另一个人义无反顾。
病房很静,仪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输液管的药已经下去大半。
几分钟后,顾雪沉湿黏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挑开,露出一点灰暗寂静的瞳孔。
他看了江离一会儿,干涩的唇微弯:“我没事。”
江离之前一直忍得住,听到这句,忽然间爆发:“没事?!顾雪沉,你知道发作的时候你颅内压飙到多少吗?!剧烈呕吐让你根本吃不进药!要不是我过去的及时,你可能抢救不过来!懂不懂!”
顾雪沉眼角还存着一些生理性泪水,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绮丽的红色:“不会,还没到时候。”
江离堵得胸口生疼。
顾雪沉不说话了,盯着输液管里剩余的药滴完,熟练地自己拔针,抹掉冒出的血珠。
眼看着他像对待一个试验品一样对自己,江离忍无可忍:“我跟你说还有一年,你就当圣旨了?!上次发作根本没有这次严重,间隔也在变短,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顾雪沉,我明明白白跟你讲过,你可以手术,虽然成功率很低,但不手术只有死!”
顾雪沉费力地撑起身,靠在病床上,他的衣服来不及换,衬衫已经皱了,领口扯开,露着清瘦苍白的锁骨。
他眼睛恢复了,虽然还有些黑,但已经能看清东西。
他很满足。
“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是你高估的,”顾雪沉声音很哑,“我不手术,还有一年时间,可以赚更多钱,留给她更多,还能陪她,让她长大,帮她找到想过的那种生活,但如果手术失败……她现在还很柔弱,只有钱不行,撑不起她的未来。”
他语气很淡,也温柔:“我不想拿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性,去赌她一辈子,何况……也许我死了对她更好,如果活着,就算她不喜欢,我也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江离呼吸粗重,瞪着他,却又无话可说。
顾雪沉摘掉身上各种熟悉的仪器,江离要阻拦,他抬眸说:“没关系,发作已经过去了,数据都回到平稳,我可以撑住,现在没有不舒服,在医院,在家里,在实验场,都是一样的。”
江离怒道:“它变大了,离主血管越来越近,在压迫你的神经,你不想看看吗?!”
“不想,”顾雪沉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很稳住,身形依然挺拔,“我想见的不是它。”
顾雪沉找到被调成静音的手机,看到上面的电话和微信,低声说:“她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很浅地笑:“她今天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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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沉,陵园里凄冷寂静,逐级向上的层叠墓碑间,只有一个纤瘦的身影。
许肆月起初站在母亲的墓前,后来累得受不了,就蹲下去,靠着冰冷石碑。
她不敢说太多话,怕哭了惹妈妈伤心,专捡些好的来重复。
“妈,你别担心,我嫁的特别好,明城圈子里多少女人为我老公哭天抢地。”
“婚礼在明水镇办的,他还帮我把闹事的许丞赶出去了,外婆牵我走花道,说能一辈子幸福。”
“我当初那么坏,他还要娶我,肯定是喜欢我,现在凶巴巴的就是嘴硬,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