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羡视线下移,明显能看到小女孩高高隆起的病态肚子,与纤瘦四肢完全不符。
再看宽大毛衣领口里头,一截病号服的蓝白色泽。
荆羡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得了重病,心生怜悯,不由蹲下身去软着嗓子:“你觉得哪里漂亮?”
小女孩眨了眨眼:“它们都开得很好看,而且会永远那么好看。”
荆羡同她对视,温柔地笑了笑:“你也和它们一样好看,如果你好好吃药乖乖听医生的话,就会变得更好看。”
小女孩沉默,过了良久垂下脑袋:“可我已经没办法再开花了。”
闻言荆羡喉咙酸涩,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轮椅后早生华发的母亲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调整好情绪后她才轻轻开口:“抱歉,影响姑娘你看展的心情了。”
荆羡连忙道:“没有,怎么会。”
年女人笑了笑,推着轮椅缓缓走开。
荆羡盯着她们的背影,没再唐突打扰,临走前,她买下了两幅特别心仪的作品。
工作人员请她签完字后,又问了一遍:“您这边确认是要将《希望》转赠给那边场馆里的客人对吗?”
荆羡点头:“嗯,不必说是我送的。”
“我们绝对保密。”工作人员恭敬递回黑卡,“那您的《阿波利斯宫殿》因为框架重裱,需要等待一周,请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届时我们会提早和您约定送货时间。”
荆羡写完晓风和月的公寓门牌号,又望了眼那对母女,而后步出美术馆。
外头晴空当日,她的心情却不复来时那般璀璨。
她没经历过身边亲人生老病死,没法真正意义上去体会这种深入骨髓之痛。
荆羡想了一路,回家午睡时,迷迷糊糊又梦到了高三那年的暴雨夜。
漆黑阴暗的房间,最多不过四个平方,少年面无表情坐在窗前,原本就不牢靠的玻璃早就岌岌可危,被狂风一吹,小块往下落,部分擦过他的脸颊颈侧,划开血痕。
荆羡和走廊上精致套装的女人擦肩而过,后者当着她的面,淬一口:“小畜生,捂不热。”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茫然进门,刚靠近就被他用力拽住手腕。
他从未用那样一种眼神看过她,带着陌生和寒意,甚至还有些许迁怒的憎恶。
“你为什么多管闲事?”他说。
荆羡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只是愈加疼痛的腕骨让她忍不住抽泣。
少年最终收手,目光阴鸷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冷笑一声,推门而去。
那一夜,她在楼下惶惶不安,伴着雷声轰鸣,尝到人生头一回的心碎滋味。
当然,接下来还有头一回高烧,头一回住院,头一回被遣送出国的重重惊喜在等待着她。
梦境里,荆羡走马观花一般看完虐心全程,醒来后,她睁眼望着天花板,心里倒不怎么难过,只莫名浮现一个念头……
好像那天就是他爸去世的日子。
荆羡叹口气,她这一天的心因为那对母女的关系,变得格外柔软,往常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总要diss一通,今日暂且作罢。
周末两日,荆羡并未休息好。
楼上那户吵架夫妇最近似乎准备搬家,整夜都是家具拖动声,搅得她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