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笑笑,“记忆真这么短,这么就不……”
嗯??张星野突然卡壳,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空空的目光,心猛一惊!她,她这是……不对啊!根本就不能容忍那个词出来,他立刻否定!
今天他一直跟随所有的检查,负责主治的大夫被他反反复复地追问、确认,在她神智清醒时确实是完全的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来到这里。现在怎么会突然这样??难道睡了两个小时又出现了反复??大夫确实说过煤气毒会有迟发性脑病,有的甚至过了很久才发病,这一次她进入了深度昏迷,一氧化碳的浓度将近50%,大夫都说是能如此迅速的清醒实在算是迹,难道,真的……
眉头立刻锁紧,沙哑的声音忍不住就提高, “萱!!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我老公?”
“我……”他愣了一下,“不,不是。”
“不是?”她怔怔的,“那……是男朋友?”
第一次听她的声音这么柔软,身体微微往起挣,看着他,眼神乖乖的、似乎有点渴望。他心里的焦急忽然就停顿了一下,人竟然有点恍惚……
今天,差一点就失去她。冰冷的浴室地上,他的膝盖跪出了淤青。机械的动作,疯狂驱赶着那几乎要把他吞灭的恐惧!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得在!必须在!她究竟是谁,要跟谁在一起,怎么对他,怎么嫌弃他,都已经完全不重要,只要她睁开眼睛,他可以给她一切!也可以……在她面前永远消失!可现在,看着她的小脸,心里的贪念竟然又迅速蹿起来……
“嗯?……是不是?”她又问。
那个字已经到了口边,被牙关咬住,他摇了摇头,“还不是,萱,我……”
“那我们……是朋友?”
小脸终于怯怯的,她已经从他紧锁的眉头里读到了答案,木木的眼睛里都似乎有了泪光。
他的心口像被剜了一刀,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又不敢。应该告诉她:我们不是朋友,我特么什么都不是!天天在一起,不知道你是个天才小画家,只知道你咬起来有多可口;每次去都能闻到老房子里漏出的煤气味,却只关心那天能在你床上待多久。你会想起来我是谁,到那个时候,你来决定我是谁……
“别怕,等着我,我这就去找医生,啊?”
“……嗯?”
她看起来很疑惑,没等她再问,他腾地起身往门口去,刚刚平复的心又被架上了火烤,无法排遣的焦躁,一秒钟就到了临界!
一把握了门把手正要开门,忽然,身后传来悠悠的小声儿:“既然,什么都不是,那你凭什么把内裤给我穿反?就因为,你特么是张星野么?”
他猛一愣,竟然迟了几秒才回头。刚才还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小脸,现在,挑着尖尖的下巴看着他,目光漫不经心又冷漠,一副欠揍的小样子!
他妈的!!张星野大步返回去,“你特么小混蛋!你吓死我了!!”
她笑。其实,根本没有力气,却嗤嗤地耸着瘦弱的肩膀,眼睛那么亮,又是那种坏,坏到你想咬死她又想亲死她,怎么都他妈的舍不得!这一次,他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双臂撑在她两边,咬着牙看她。
季萱靠在枕上,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见过他最没形象的一次,头发耷拉了发丝在额前,衬衣袖子袖子卷得一个高一个低,眼睛里都是红丝。他累了,医生说,做心肺是个力气活,这样长时间、高强度,急救室有经验的男护士都要轮换了手来,开玩笑说你“老公”简直是个大力金刚啊。其实,他们没认出来,他特么是张星野。
笑容慢慢聚在她的嘴角边,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她的眼睛真的神,刚才空空的,真的像没了记忆,现在,又恢复了从前,冷静,狡黠,又偶尔的,很可爱。他已经完全没力气分辨她的真假,只能哑着声道,“这么不是个东西,说明你真的见好了。”
“今天,怎么会是你?”
“阿婆拨了你房里的座机,最近的那个号码是我的。”曾经因为她骗他那是阿婆的电话不让他白天打而生气,现在,庆幸,幸亏她有这个小别扭,否则阿婆绝不会那么盲目又准确地找到他。
“你恰好,在那么近么?”医生说,及时,就是那几分钟的差距。生死,也是。
“本来,咳,”他轻轻咳了一声,“是送心伟过来接你一起去基金会的。”
她听了,小脸上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着他,淡淡地说,“你是成心的。”
他没吭声。
“那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嗯?他皱了眉,脱口而出,“你还想他跟着来啊?”
他不知道他现在这个形象再加上嘶哑的声音,这么一句有多丑,又理直气壮。季萱抿了抿唇,“不是,只是跟心伟约好了,无缘无故爽约,累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