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金陵小食光 果酱果酱 3081 字 8个月前

因醉仙楼这一个月停业装修, 所以沈琼英最近比较有空闲。这天中午也是她亲自下厨做午饭。

沈琼英今日打算做白斩鸡和鸡粥。

因烹饪方法简单,正宗白斩鸡对鸡种肉质近乎挑剔。沈琼英一早便去了三山街一带的菜市,精挑细选了两只本地细骨农家走地童子鸡,一只大约有一斤半重, 让店家现宰杀整治干净后, 方带回醉仙楼的后厨。

沈琼英先起锅倒入适量清水烧开, 再加入少许姜片、料酒, 放入一只清洗干净的整鸡, 慢火煮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待到鸡肉的香味飘出来, 沈琼英用一根筷子在鸡皮上一捅, 发现可以轻易插进去,这就说明鸡肉已经□□分熟了。她赶紧刚整鸡捞出放入冰水中冷却小半个时辰,取出沥干水分后, 斩成大小适中的块, 再将熬熟的虾子酱油倒入碟子里,撒上少许葱花、蒜蓉做成蘸料,这道白斩鸡就可以上桌了。

另一只童子鸡, 沈琼英打算用来做鸡粥。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厨刀, 将鸡胸脯肉细细刮成蓉。一旁的春兰好奇问道:“姐姐, 直接把鸡胸肉片下来剁碎不是更简单吗?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来一点点刮呢?”

沈琼英笑笑道:“鸡粥讲究入口绝无渣滓,鸡肉剁碎了,口感就不细腻了。”

春兰笑道:“原来做一碗粥还这么讲究,只是婢子还是好奇,我们中午一向吃米饭,很少喝粥的,今儿姐姐怎么有兴致熬粥了呢?”

春兰为人勤劳忠厚, 天真烂漫,是沈琼英可靠的帮手,只是人确实不大机灵。沈琼英一面将鸡蓉放入碗中备用,一面向她解释道:“这鸡粥不光我们喝,主要是熬给叶姐姐喝的。我昨天去狱中探望她,发现她脸色很不好,胃口也不佳,这时候最适合喝粥养胃了。”

春兰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叶掌柜有姐姐这样的知交,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琼英将剩下的鸡肉用来熬汤,大约炖煮了半个多时辰后,将鸡肉捞出,放入事先泡好的粳米一起熬煮,待到粥渐渐变得浓稠,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泡,春兰舀了一点粥一尝,笑道:“姐姐,米已经烂了,可以加配料了吗?”

见沈琼英点头,春兰便将敲碎的松子肉和切碎的菘菜放入粥中,加入少许姜末、盐,再浇上事先熬好的鸡油,临出锅时撒上少许葱花,便可以大块朵颐了。

白斩鸡的品相很好,鸡皮黄澄澄的,内里鸡肉细白刚刚断生,而骨头带着红红的血丝。这便是做白斩鸡讲究的“肉熟骨不熟”“肉不带血,骨中带血”了。

这道菜甫一上桌,春兰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鸡肉蘸了调料品尝,入口是纯粹朴素的鸡肉香,肉质特别嫩,而鸡皮爽滑,脂香四溢。虾子酱油香气浓郁,却一点也不喧宾夺主,反而更加衬托了鸡肉的清淡鲜美,当真令人百吃不厌。

春兰不由赞道:“好吃呢,没想到简简单单的水煮鸡也这么美味。”

沈琼英笑道:“所谓大味必淡,有如太羹玄酒。简单的做法反而更能突出食材的本味。这大概就是道家所说的看似无为却无所不为吧。”

春兰听道有些懵懂,笑笑道:“我可不懂什么太羹玄酒,反正这道菜美味又省事就是了。”

沈琼英笑了笑,她更中意清淡一点的蘸料,所以只是在碟子里加了一点酱油,少许葱花,挤了一点里木水。加了里木水的蘸料气味清新,口感微酸,越发凸显了鸡肉的鲜嫩。

眼前这两碗鸡粥,二人吃法亦有所不同。春兰口味稍重一些,便在粥上加了一点酱油。经过长时间炖煮,米已经快化了,入口黏黏的,有质朴的米香,有鸡汤的醇香,有酱油的鲜爽,还有浓郁的葱香,一口喝下去肠胃别提多舒服了。再细细品来,唇齿之间似乎还有松子肉清冽的香气,而菘菜又脆又甜,给这碗粥带了不一样的口感。

沈琼英更中意原汁原味的鸡粥,口感更加清爽鲜醇,在这样凛冽的寒冬,能热乎乎地喝上这一碗鸡粥,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用完了简单美味的午餐,沈琼英将剩下的鸡粥盛到保温的汤瓶里,打算给叶芜送过去。

也不过两天未见,叶芜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精神也不大好,见到沈琼英来看她,勉强笑了笑,挣扎着从木榻上起身。

沈琼英忙道:“姐姐身子不好,躺着就是了,又何必跟我客气。”

叶芜复又倒在榻上,叹了口气道:“我还真是没用,不过在狱中呆了几天就病了,本朝椒山先生能在暗无天日的锦衣卫大牢中熬过三年的时光,这到底需要怎样的勇气?”

“叶姐姐。”沈琼英鼓励她道:“你也不是寻常女子,想当初创业千难万难,我们不也熬过去了。那时你怎么和我说的?事到临头需放胆,人只有在经历磨难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勇气,有多大的能力。眼下就是叶姐姐最难的时候,等我们熬过这一关,等事情有了转机,一切都会变好的。”

那是五年前,沈琼英刚刚经营醉仙楼的时候,因没有名气,一连两个月都没什么主顾,面对店里伙计质疑的眼光,面对谢临欲言又止的劝阻,她是真的感到了压力,一度也曾想过放弃。

可叶芜劝她:“沈妹妹,你记住一句话:事到临头需放胆。只要你豁出去了,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人只有经历磨难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大勇气,有多大的能力。”

在叶芜的鼓励下,沈琼英克服自己的胆怯,主动去拜访金陵的仕宦名流,主动去拉拢一切潜在的主顾,加上叶芜的大力宣传,醉仙楼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起先最难的时候终于熬过去了。为此她永远都感激叶芜。

叶芜看了沈琼英一眼,轻轻笑了笑:“你说的没错,熬过眼下就好了。想我这半生,丧父、逃婚、经营茶坊,现在又下牢狱,经历了别的女子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日后出狱回想起来,也值得大书一笔了。”

沈琼英也笑了:“叶姐姐,我特地带了鸡粥来,你趁热喝一碗,现在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

说着,沈琼英将汤瓶拿出,把里面的粥倒入一个粗瓷碗中,扶起叶芜喂他喝粥。

叶芜这两日在狱中喝的都是用霉米熬的稀粥,自是难以下咽。眼下这一碗鸡粥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她倒是能克化得动,不过也只喝了半碗,便摇摇头不喝了。

面对自己做的饭菜,叶芜一向都是食指大动的,像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沈琼英还以为是粥凉了,试着尝了尝,明明还很暖很美味呀。她连忙用手试探叶芜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沈琼英失声道:“叶姐姐,你烧得厉害。你等着,我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