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诧异的语气听在荣澜烟耳朵里,就好像是乡下人头一回看见巍峨的城墙似的。荣澜烟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些得意。
“你们还不知道吧,通政司参议大人即将告老,很快就有个缺儿要放出来了。通政司是个清水衙门,一向都是谁告老,谁举荐一个便是。这样好的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不,你大姐夫和二姐夫两个去参议大人家探望,你大姐去陪参议夫人说话去了。”
“原来如此。”荣澜语点头,可心里却又诧异着。参议夫人聪慧,自然知道今日是自己回门的日子,所以才会特意选了下午邀请自己去用点心。既然如此,又怎会在回门的日子,把姐姐姐夫拉去说话。
只可能是姐姐姐夫们主动。
“你眼珠子乱转什么呢?寒执够不上这么高的官职,要不我肯定让你二姐夫也带他去。这一回是你二姐夫自己想更进一步。你大姐他们过去,不过是因为从前你大姐跟参议夫人说过几句话,有些眼缘罢了。”荣澜烟念叨着,又忍不住咯咯一笑。
“哎,妹夫,你在官场,你是个明白人。你说,要是你二姐夫能占了通政司参议大人的缺,那该是几品官了?”
“通政司参议是正五品。”周寒执道。
“呀,那足足能升一品呢。”荣澜烟笑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又拿下来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正五品的年俸是多少?”
第15章 不是在熬日子
“正五品的年俸加上养廉银,大概有四百两。”周寒执又道。他认认真真地答,就好像回答先生功课的学生。
荣澜烟被他的态度哄得越发高兴,笑得眼角纹都两三道:“那真不少。若是今日真成事,那我先许你们一套红木桌椅,免得府里空空荡荡的。”
“也不是空空荡荡的了。”荣澜语柔柔稳稳地,坐在那像朵水莲花。“我已经请了木匠来,定了些现成的,也出了些纹样让他去照做。等改日东西都齐全了,就请姐姐去看看。”
“那自然是好。”荣澜烟笑呵呵地端起茶盏,冠冕堂皇道:“瞧着你们的日子过得好,我也就很是放心。对了,父母亲写了信,你们瞧瞧。瞧过了,就去后院一起看安宁。安宁急着写明日要交的功课,我便没叫他过来。”
这两件事都是能让荣澜语高兴的事。她的情绪几乎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
荣澜烟依旧拉着周寒执念叨五品六品的事,□□澜语已经顾不得管,接过信读了两三遍,知道母亲安好,眼底就有些温热。又见母亲说要自己遇事不要委屈自己,又说若是遇人不淑,不必在意旁人眼光,只管成全自己,眼底的温热便成了滚滚热泪。
挡也挡不住地流下来。
荣澜烟还在说着什么,但周寒执已经起身走到荣澜语跟前,递了帕子道:“有娘亲在是福气,哭什么。”
荣澜语抬眸,见眼前人虽然语出安慰,却是双眸黯淡无光,心里便有些后悔。在他面前,实在不该搅起母亲的话头。
如此,她的神色反而更显沮丧。周寒执站在旁边,便有些手足无措。
可在旁人眼里,这幅样子更像是周寒执因太过心疼反而不知如何是好。荣澜烟酸得站起了身,豁然打断二人道:“走吧,安宁的功课要做完了吧。”
方才与荣澜烟聊得还算不错的周寒执此刻却是不再做声,只是静静瞧着荣澜语。像是在等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一般。
荣澜烟瞧着这一幕,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她一向懂事大度,但这份懂事大度背后,何尝不是因为她不敢不懂事。在莫府里头,若是她能这么肆意地洒下几点眼泪,以莫文轩的性子,恐怕不仅不会安慰她,甚至还会让她注意当主子的颜面。
她想不通,荣澜语入门不过两三日,是怎么让这个酒鬼周寒执对她如此上心的。难道真是人各有命吗?
不,荣澜烟摇摇头。她往后是高官夫人,哪里是一个从八品小吏的夫人可比的。
这会,荣澜语已经跟上来,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去看荣安宁。
到底是亲弟弟,荣澜语说上一筐话,便已经快到午时了。
见莫文轩几人还没回来,荣澜烟一个人也不好留午膳,便干巴巴笑道:“照理也不应该这么晚还没回来呀。要不你们再等等?”
“本该等一等的,可惜我们今日下午有些要事去办,不能陪二姐姐用午膳了。好在咱们几府相距不远,往后府里一切安置齐全,寒执自然会亲自邀请姐姐们到周府用膳。”
“你说得也有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相信你们也明白哪些是要紧事,哪些是可以放一放的事。你二姐夫的前程要紧,我就知道你们能体谅。去吧,你们也有事要忙,我就不多留了。”荣澜烟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站在松鹤影壁前头,笑吟吟道。
荣澜语便与她做了别,与周寒执一道上了马车。根本没听见荣澜烟在后头呵呵冷笑一声,跟小丫鬟嘀咕道:“酒鬼就是酒鬼,还说什么要事要做,糊弄谁呢。”
小丫鬟眨巴着大眼睛问:“夫人,这位周大人看上去一表人才,为何外头都说他是酒鬼?”
“你们两个来得晚不知道,那赏心楼的老板夫人与我是从小的交情。她与我说过多次,这位周大人几乎日日都要去赏心楼跟人吃酒,一吃就七八壶。据说,还在外头欠了不少银子呢。你们瞧着吧,咱们这位三姑奶奶呀,往后的日子可有的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