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就好了。”另一位道:“除了爹娘,这世界上的人,谁都不会真心疼咱们。一点委屈算什么,谁没受过?”
荣澜语闻言怔了怔。两位小妾是话由心生,可她却有些意动。从小到大,大概自己真是没受过委屈的人,所以今日才听了几句重话便受不了。
眼门前两位妾室似乎长久地无人陪她们说话,对荣澜语很是好奇。一位妾室撂下手里的奶娃娃,递给他一个拨浪鼓,叹道:“姐姐说得有理,是我糊涂了。方才出门的时候,有小厮急忙来传话,说前头翰林院的大人到了,我猜一会这几位大人谁也呆不住,定要回前头去了。”
荣澜语闻言稍稍放心,可心底不知为何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们爷们们可真好,天天风风火火的,想去哪就去哪。不像我们女人,活得好不好,不凭本事,全靠一个命字。命好的,嫁一个知心的男人当正妻,谁也不敢小瞧,妾室们更是得好生恭敬着。命不好的呢?像咱们这样的,府里的男人压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心只有儿子和仕途。家里的老太君又……”
她话说一半,似乎想到荣澜语的身份,终究还是住了口,有些不自然地抓着孩子的手玩。
荣澜语被二人说得心里好不舒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是因为自己有过好日子的本事,而不是因为旁的。可眼前按照二人的意思,自己活得痛快,是因为命好嫁给了周寒执?
她不赞同,昂首道:“别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又如何,难道日子就不过下去了?高不高兴,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求不到旁人那。”
前头好说话的妾室便苦笑道:“瞧瞧,这一瞧就是当夫人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咱们手里的嫁妆全都被老爷拿走孝敬大官,全靠夫人每月赏下月例过活。夫人呐,我们倒是想高兴,可连给孩子买生辰礼物的钱都拿不出来,你叫我们如何高兴?”
另一位觑了一眼荣澜语,半是看热闹半是关切道:“三姑奶奶,听夫人说周大人嗜酒,府里也空荡,怕是也在惦记您的嫁妆了吧,您要上心呀。”
荣澜语没吭声,心里却想周寒执在新婚之夜送来的二百两银子。替父还债,他的日子过得那么困顿,却无论如何也没动那二百两银子,拱手便交给了自己。
她想,大概眼前的二人说得也有些道理。自己还是有些命好的吧。
这边还在想着,新荔已经找了过来,冲着二位妾室福了福,便道:“夫人,大人说要走,想跟您一道。”
“不吃席了?怎么就走了?”荣澜语略略有些诧异,又道:“方才不是还说,翰林院的大人要过来,他也不管了?”
新荔也有些吃惊道:“奴婢不知道呀。大人方才瞧见我,跟我说您不高兴,就让我叫您一道回府。”
荣澜语与两个妾对视一眼,苦笑道:“他怎么知道我不高兴的?”
“您真不高兴了呀?”新荔凑过来,“我还以为是大人呆不住了,随便找的由头呢。可夫人您为什么不高兴呀?”
她正问着,这会伯母李氏也进了暖阁。一瞧荣澜语,她便苦笑道:“可把老太君气坏了。”
荣澜语见李氏眼底并无真的担忧,便知道她也不在意老太君,索性大方问道:“怎么回事?祖母跟寒执说什么了?”
“说你忤逆,说你不懂事。该说的都说了。”李氏摊手道。
荣澜语心一沉,一双鹿眸有些沉重道:“大人怕是要生气。”
李氏指着荣澜语苦笑:“你还真是不了解你夫婿。人家半点没生气,笑呵呵地跟老太君周旋了几个回合后,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新荔眼巴巴问。
李氏半是艳羡半是嘲讽道:“他说你在府里霸道惯了,出门就惹祸,一会就带你回府。”
“这叫什么话。”新荔撇撇嘴。“我们夫人什么时候霸道了?”
“我的三姑奶奶呦。”旁边的妾室一脸羡慕道:“周大人是在给大伙话听呢。这话的意思是说,您是周府上下宠着的人,谁也不给你委屈受。到了这您既然受了委屈,那不如带您回去。”
李氏颇有些出了气的意思,笑道:“是啊,老太君气坏了,可又抓不住把柄。她本来以为周大人会好好教训你,谁知道你们两个感情这样好。之前不是说周大人……”
她自知失言僵硬地笑了笑,自己换了话茬道:“我要去转告你伯父一声。你想走就走吧。”
瞧着李氏离去,方才说话不冷不热的那位妾室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眼里热热问道:“老太君不过说姑奶奶几句话罢了,周大人就这么在乎?姑奶奶真的一点委屈都不受吗?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日子?”
荣澜语逗了逗她怀中的奶娃娃,见他的眉眼与伯父十分相似,便松开手淡淡道:“哪有不受委屈的日子。”
那位妾似乎有些安慰,却又意难平地叹道:“几位姑奶奶还是命好,不像咱们。”
荣澜语自知这样悲天悯人的心态劝也无用,只安慰了几句,又塞给两个弟弟之前准备好的金元宝,便扭头带着新荔往外走。
那么巧,周寒执也从屋子里出来,身后是荣澜烟在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