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行账内,翠堇人模人样地嘱咐了几句,又趁远兴不注意,赶紧搭了搭脉,眉心一蹙。

殿下确实还在昏迷,只是脉象虚弱却平稳,为何会迟迟不醒。

暗波涌动间的陆停不是不愿意醒,而是深陷梦中醒不过来。

那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梦中他回到了那个辽阔深远的西北。

那个熟悉的地方变得更加高大宽广,骆驼也成了庞然大物。

风里含着风沙,一张口就能吃进满满一口,长长的行军队伍,在黄沙中渺小如砂砾。

这是他十岁出长安入西北的时况。

年幼的太子殿下沉默而可怜,到处都是陌生高大的人,就像黑夜怀中的魑魅魍魉,在你虚弱时,便能把人撕成碎片。

“喏,给你买的头纱,没有其他颜色了,哎,怎么还挂脸了,粉色的也不是也挺好的嘛,都这样的还计较啥。”

有人骑着骆驼走到他身边。

那人浑身被光晕笼着,笑起来肆无忌惮,大红色的衣裙在炙热荒凉的大漠中依格外闪耀。

“包子吃不吃,我实在是不想吃那些干馒头了。”

年幼的陆停把包子捏在手心,盯着她的腰间抿了抿唇。

那人的腰间留着细线,想来原本应该有一块玉佩。

年长的陆停冷眼看着,鬼使神差地想着。

“你的字比我还丑,我爹说狗爬都是我的要端正,那你这个就是蛇形都比你笔直。”

营帐内,那人穿了一身圆领袍,大马金刀地盘腿坐着,笑得直拍桌子。

十岁的陆停不好意思收起字帖,板着脸把人赶走。

——他从未读过书,自然不会写字。

“陈如安怎么对你这么温柔,他教我的时候都凶巴巴的,我去找师母告状去。”

陆停明明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却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得心如刀绞,头痛欲裂。

他想要靠近那团光晕,却又被灼得神魂俱裂,触手不可及。

“霍光明会找我们的,一晚上都要过去了,牵头猪都能闻到我们了吧。”

万里无云,圆月高悬,大漠黄沙起伏,耳边是群狼嚎叫的声音。

“哎,小孩子闹脾气,可不兴离家出走。”

“受伤了没,我看看。”

“跟你说下次自己跑,别管我,行不行。”

“不行。”

那是梦境中的陆停第一次开口。

十二岁少年,声音带着即将成人的沙哑,却又含着冷冷的,古怪的倔强。

“我害你受伤了,所以你也觉得我是累赘。”

他听到自己强忍着委屈去问身侧的人。

陆停有些失神地听着少年的自己朝面前之人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