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姐姐……”
她虚弱的想说些什么, 被虞枝心一手止住。这位在陛下面前尚且硬抗的主儿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扶着她在水蓝色的被褥上躺下,顿了顿才道:“我先去把外头安排好,一会儿与你说明白。”
说明白?说明白什么?宋慧娘有些不解,更无端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虞枝心却无暇顾及她诸多想法,先往外头安排好偏殿再做打算。
……
“你这又是何必?”
低低的声音跟在她身后,白桃眼眶通红, 似有几分赌气又有几分慌乱:“好不容易笼络了陛下,你偏要为了她——”
她难道不知道自家这位主儿?若真是冬橘偷听了两人谈话向陛下告密揭发宋氏引得宋氏被陛下发作, 虞枝心最多暗地里伤心两日再找个机会捏死冬橘报仇。可她偏要为了宋氏与陛下抗命, 却不是为了宋氏信她, 而是因为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白桃。
白桃便是她自己,她便是白桃。两人从来是一体的。白桃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害了一个无辜之人,便如她自己害了宋氏。虞枝心手段够狠不假, 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条底线却是极少会践踏的。
更何况宋氏是将她当做姐妹的。这非但是伤害,更是背叛。她不惜触怒陛下不是为了救宋氏, 而是如她所说,宋氏结局如何与她无关,只因她做错了事就该接受应得的惩罚。
白桃心中转过无数想法。她理解虞枝心所为,却因理解才更难以接受。宋氏何德何能被虞枝心如此看重?这世间唯一真心向着她、唯一能有这种待遇的,难道不该只有自己吗?
“你歇着吧。”
虞枝心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回头道:“我现在忙着,没空听你说话。”
“我……”
白桃睁大了眼睛。她等的是虞枝心的解释,可这意思,难道是……
“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既然你大仇得报,我也没道理再将你困在宫里。只等回头我求了陛下放你出去,到时候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她说的淡然,全然不顾白桃瞬间煞白的脸色。转过身继续安排宋氏的饮食起居,再也没给愣在原地的白桃一个眼神。
“你要赶我走?”白桃颤颤的跟上。她觉得自己应该呐喊质问,可发出的声音只如蚊蝇孱孱带着哭腔。
“你要赶我走?因为我——”
“噤声。”
虞枝心不耐烦的做了个“嘘”的动作,打断了她无意识的抱怨。皱了皱眉道:“你想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还是说要么我只能听你的,或是被你带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白桃啊,我自认为对你够好了,把你当做过命的亲姐姐,什么都愿意与你分享。”她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顺手擦掉眉心凝结的血渍。“可这样换来的是什么呢?不是你处处为我着想,而是你完全无视我的意愿自作主张。在你的报仇心切凌驾于我安危之上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毫不犹豫的阻止你,而不是放纵你到今日了。”
“这是我的错。”她轻笑:“你虽叫了白桃却从未把自己当做我的丫环,你始终记得你是神医姚柏,你与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既是合作,又何来主次之分?既不是主仆,我又拿什么约束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不,不是这样的。”白桃慌了。原本心中堵着的不甘与怨气被重重打碎,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真的从未把虞枝心当做主子吗?
是吗?大概是的吧。可这也是因为虞枝心自己愿意的——
“是的,我说了,这是我的错。”
虞枝心点点头与她对视:“我忘了宫里和虞家是不一样的。宫中步步为营,走错一步就前功尽弃。我只知你是可信的,竟忘了你也是个主子。若是咱们意见不同,谁听谁的还两说呐。”
“现在我不愿了。”她平静道:“我需要的是忠心耿耿为我所用的下人,哪怕蠢笨一些、胆小一些,终是可以慢慢调丨教的。你这样有想法的主子我却高攀不起。你今日可以为了大仇得报坑了一个宋氏,谁知道你哪日还有什么念想,又还会给我带来什么猝不及防的惊喜呢。”
她认真道:“我连一个长禧宫都控制不了,谈何应对外头的腥风血雨?我的宫女看到我能应付的了陛下就为所欲为,我何必为了这种人冒险受罪呢。”
“你不必纠结宋氏。我救宋氏自有我的原因。你若当自己是忠仆便不需质疑我的决定,你若还当自己是主子——也麻烦等你出宫自立门户之后在纠结吧。”
她说罢再不留情的提脚走远,白桃兀自愣在原地。身边是人来人往,她却仿佛飘在半空中。唯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不断盘旋。难道自己真的如虞枝心说的一样自私自傲自以为是,甚至给她带来了这么多困扰了么?
她下意识的否认。她想说这七八年来若非自己暗中相助虞枝心根本没今日这般好过。她想说哪怕自己自作主张,也完全是为了虞枝心着想。
可主子真的需要她这样着想吗?是不是她一开始就习以为常的将自己置于比主子更高的高度,自然而然的对主子加以规劝和约束?
甚至是毫不客气的言语提醒,甚至是在主子严词拒绝后依旧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