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逢上休沐,楚烜出门应酬,中途见众人要转换场地,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些所谓“风雅乐事”,便起身离席。
他身份贵重,太子又对他独一份地敬重,在座自然无人敢留他,只是有人打趣道:“王爷莫不是怕王妃知道了闹脾气?”
这人是个武将,性子直又不会说话,方才席间甚少能插得上话,现下难得找到个机会想与秦王多说两句话,偏偏还无意间给秦王出了个难题。
若秦王说“是”,那此后那位秦王妃怕不是少不了要被人私底下说一句“悍妇”,若秦王说“不是”,这般情境下,无异于告诉众人他对自己那位正妃实则没有多看重。
如此,“是”与“不是”都不好说,席间其他人不由纷纷看来,想知道秦王如何揭过这句话。
却听楚烜轻笑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是我怕她不闹脾气。”
这话里意味太深,众人不由愣在当场,待楚烜下了二楼,才有人如梦方醒地感慨一句:“秦王妃真真是好福气!”
有人却觉着楚烜这般是理所应当,“秦王当初那般境地,秦王妃嫁过去,也算是陪他捱过了许多艰难才有了今日,秦王自然爱重。”
他倒是有些羡慕楚烜,“我若能遇上一个这样的女子,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
他们说些什么楚烜自然不知道,出了酒肆,他绕去永兴坊给薛妙买了些小食,都是些盐渍梅子,糖渍西瓜子一类的解馋又不太饱腹的东西。
回到府里,一进院门,楚烜便觉气氛不对,他随手将买来的东西搁在桌案上,绕过外间的四曲屏风,在窗边矮榻上找到了薛妙。
见她身后靠着软枕,腿上盖着丝衾,端端正正坐着,全然不复往日的懒散模样,楚烜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问她:“发生了何事?”
薛妙神秘兮兮地招呼他附耳过去,在他耳边郑重其事道:“我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这消息可谓平地惊雷,炸得楚烜一阵恍惚。
他脑中一瞬闪过千般思绪万种念头,一时想,她近日确实喜欢吃些酸不溜丢的东西,一时又想昨夜闹得又深又厉害,她几番哭着说不成了不成了,会不会伤到腹中孩儿?要么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想到这里,楚烜忽地一顿,思绪潮水般退去,想起了件最要紧的,“方时安诊过了?”
薛妙一摆手道:“还未。”
没诊过就说不准,还不想他们二人之间这么快就有第三人的楚烜暗中正要轻舒一口气,又听薛妙道:“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贺嬷嬷说我近日胃口好,又喜食酸,且月事已迟了半月,多半是真有了。”
见楚烜欲唤人来去请方时安,薛妙先他一句道:“方时安在外头的药铺有事,贺嬷嬷已亲自去请他了。”
她拍拍身侧的空位,示意楚烜坐下,“你站着做什么?我仰头看你怪累的。”
楚烜神思恍惚地坐下,在心里算了遍薛妙的月事,发觉真是已迟了半月,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难不成真有了?
楚烜看着薛妙越发莹润漂亮的面庞,慢慢掰正自己的想法,暗道,若真是有个与她长得像的孩子,好似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楚烜正想着孩子是男是女,又听薛妙道:“你日后可不能像昨夜那般,我说不行你就得停下……”
昨夜那般?昨夜的事短时间内还能不能有都不好说。
将要失去的快乐骤然明明白白摆在面前,楚烜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楚烜的恍惚与急如灶上蚂蚁坐立难安两种复杂心情交织下,方时安可算是姗姗来迟。
他在楚烜与贺嬷嬷各怀心思的紧张凝视下,慢悠悠地给薛妙诊完脉,不紧不慢道:“没怀。”
楚烜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虽然刚才方时安来之前那一会儿,他已经想好要个女儿好,但抛开其他的不说,薛妙如今自个儿心性还未定,又才刚及笄一年,现在就生孩子对她身子底不好,还是要多养几年再生的好。
一旁的贺嬷嬷却道:“你再诊诊,王妃近日胃口大好,又喜食酸,月事还迟了半个月呐!怎么会没有呢?”
若是旁人说这话,方时安指不定要吹胡子瞪眼,但换了贺嬷嬷,他便乖乖又给薛妙诊了一次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