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很快鱼贯而入。
阮阮从未见过漱口还有这么多花样,从前在刺史府,夫人小姐也不过是用普通的盐末擦牙,没这么多讲究。
为免被人瞧出端倪,棠枝说一样,阮阮便做一样。
棠枝从没见过这么好伺候的主子。
阮阮漱过口,用锦帕过水擦了擦嘴唇。
唇面娇嫩丰腻,透着淡淡的水光,轻轻按压下去,更比往常还要红艳几分,就像雪地里的红梅瓣,夭姿万千。
棠枝与松凉不由得看痴几分。
用过早膳之后,阮阮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小肚子吃得滚圆,心里默叹一声,有些无奈地吸气收了收。
不过,这圆润也仅仅是她自己觉得,在棠枝和松凉眼中,姑娘腰肢依旧百般玲珑,有种弱柳扶风的姿态。
出了偏殿,廊庑下的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人打了个寒颤。
耳边倏忽传来棍杖打击的闷响,此起彼伏,颇有节奏地震动着耳膜。
阮阮脸色微微泛白,绕过一侧回廊,便见到那声音的源头。
两张红漆长凳,分别趴着两名墨绿圆领窄袖袍的小太监,他们的身边,四名执杖的宫人正在施刑,拳头粗的棍杖“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毫无停滞也毫不留情,而受刑的两人被棉巾堵了嘴,满头大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愣是一声痛哼也发不出。
他们的后背及腰臀很快被鲜血晕染开来,墨绿色的布料洇湿,化作一种浓稠而浑浊的深色,鲜血从淋漓到飞溅,一滴滴地在长凳下堆积蔓延,成了一小片肆意横流的红海。
阮阮直直地望着这一幕,胃里翻涌,眼睛说不出的疼痛,仿佛那棍杖狠狠砸在心头。
松凉去问了人,又面色肃重地回来,小声同棠枝说:“方才陛下醒来,这两人不知怎的冲撞了陛下,照这情景,怕是要……”
松凉没说完,阮阮也明白后面是“杖毙”二字,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指甲不长,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嵌进肉里也泛起钻心的痛。
回到玉照宫,床上的男子支起身子,依旧病容苍白,神色淡漠。
良久,外面的刑罚声终于停下,随之而来的是鞋后跟在石砖上拖拽的声响,明明沉闷,却有几分刺耳。
阮阮没有刻意掩饰情绪,也掩饰不了。
所有的恐惧、慌乱、憎恶和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
傅臻自然很满意。
男人坐在一片明昧不定的光影里,神色惫懒。
许久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见她进来,也未招手,只淡淡地说出两个字:“过来。”
太医就在一边,阮阮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努力平静心绪,缓缓走到床榻前,蹲下身来。
裙角带动了金丝帷幔的滚边,几缕风从鼻尖掠过,傅臻喉咙动了动,忍不住捂唇咳嗽起来。
阮阮目光一直低垂着,不知道他脸上的状态,只看到抵着被褥的那只手青筋凸起得异常明显,仿佛随时能从皮肉中抽离出来。
半晌,手掌下的被褥松下来,留下的抓痕也在慢慢恢复。
可没等那抓痕恢复原样,手腕忽被人紧紧一拽,猝不及防地,腰身撞到坚硬的檀木床沿,疼地她眉头皱起。
男人的气息强烈且霸道,瞬间将她全部包裹。
只不过今日除了芳醇的沉水香,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