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从当即应下,将那哭天抢地的都水使以木塞堵嘴,直接拖下去了。
御书房剩下几名官员面面相觑,崔慎面色冷肃,想到都水使此番不保,恐还会累及都水台当差的其余崔家子孙,尤其崔苒,这一回别说是皇后,怕是连宫门都进不了。
正欲思索着如何开口细说立后封妃一事,傅臻便率先开了口:“舅舅方才所言,朕记在心上,改日便吩咐内府操办起来。”
崔慎拱手道是,可心里总觉得皇帝答应得过快,从前太后也时常催促,却不见他半点动作,导致如今后宫只添了一位美人。
想来是皇帝这一次死里逃生,想到江山社稷后继无人,自己也着急了吧。
至于那姜美人,空有美色却无出身,从前崔慎还当她是个人物,没想到只是皇帝作弄的玩意儿罢了,还是个伤过身子的,能不能生育都是问题。
而他家的崔菩出身尊贵,无论容貌还是诗书礼乐,在京中贵女之中都是个中翘楚,皇后之位谁敢与之相争?
与此同时,内府造办处制好的皇后冠服已经不动声色地送到玉照宫。
早在正月初,尚衣局的宫人便已到玉照宫为未来的皇后量体裁衣,几百名绣女和工匠夜以继日地赶工,直到今早,这吉服上的层层金凤才彻底绣制完成。
大晋史上从未有过帝后同寝宫的先例,内府的官员一再确认,才知这皇后头面和吉服都是直接送到玉照宫,而非坤宁宫。
除了尚衣局和尚宝局的几名女官,谁也不知未来的皇后究竟是谁。皇帝未允,她们也不敢透露出去半分。
坤宁宫还空置着,众人都当制衣只是为封后选妃提前准备,而皇后历来都是崔氏女为后,谁也没往那玉照宫不受宠爱的小美人身上想。
这几日内府时常送衣裳首饰过来,累丝金簪、璎珞围髻、连珠金镯、镶宝戒指一应俱全,教人眼花缭乱,甚至因阮阮未穿耳洞,尚宝局的宫人还特意打造了十副耳夹送来。
起初都是玛瑙绿松石的、金线穿琥珀珍珠的、流苏金叶的,后来傅臻瞧着俗气,无意间说了一句:“朕倒是觉得,这些都配不上朕的阮阮宝贝。”
尚宝局的女官吓得冷汗直流,回宫之后又连夜赶制新奇的花样,哪里还敢轻慢。
隔三差五便有人送首饰过来,阮阮甚至有些应接不暇,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是个俗人,最喜欢这些珠光宝气的俗物,姑娘家谁不愿意珠翠满头呢?
可今日尚衣局的女官送皇后吉服过来,阮阮却是不曾想到的。
只以为前些日子来量身只是为了给她裁做春衣,直到看见那金漆托盘上叠得齐齐整整的正红绣金镶边凤袍和一顶金镶宝钿花鸾流苏凤冠,阮阮险些闪了眼睛。
为首的女官极有眼力见儿,虽未正式册封,却已经欢喜地福身施礼,带头喊起了皇后万福。
阮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红着脸,只觉得局促,慌手慌脚地唤众人起身。
棠枝素日谨慎,见此情景还是温声对那女官道:“绣笙姑姑,还是等下过圣旨再改口吧,宫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叫有心人瞧去,说咱们娘娘恃宠生娇就不好了。”
那女官连连点头:“棠枝姑娘说得是。”又转头看阮阮,拱手道:“是奴婢们唐突了,还望娘娘恕罪。”
阮阮抿唇,给松凉递了个眼色,松凉立即会意,从袖中掏出个锦囊来,人人都赏了碎银。
绣笙姑姑和声笑道:“奴婢们这就伺候娘娘试穿吉服,若有不合身之处,也好尽早拿回去整改。”
阮阮欣然点头,“劳烦姑姑了。”
衣裳堆叠在托盘上时,只觉得华丽厚重,直到八名宫人将那凤袍缓缓铺开,阮阮才知这衣裳是何等的锦绣辉煌!
皇后的吉服极尽奢华繁复,色泽鲜亮,叠翠流金,层层叠叠的丹凤朝阳纹样堪称壮丽,仿佛人间斑斓盛景在云锦之上缓缓铺开。每一处看似简单的细节,实则都是百余名绣女的灵巧心思和精心打磨的结晶。
这一试穿,竟去了小半个时辰。
绣笙在宫中二十余年,为先帝十几位妃嫔都试过衣裳,阮阮这样的容貌,在她心中甚至可与年轻时候的惠庄皇后比肩。
她肤色本就雪白细腻,玉颈修长,身段窈窕,加之这一身华丽的正红盛装相衬,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说一句倾城之色毫不为过。
以往她穿得素净,偏爱梅子青、水红、碧绿这类淡雅的颜色,众人都未曾想到,原来这世上竟有人能将红色穿得这般惊艳,宛若神女下凡,霜雪凝成肌理,云霞织就彩衣,衣摆上的丹凤于彼朝阳翙翙其羽,竟似将将要从那云锦之上振翅而出!
众人不由得看痴几分,一时连傅臻进殿都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