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的计划本来好好的,然而却出了一点意外——才离开山口,他便发现了一小撮黑风的人,幸好这些人已经死了。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手上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随便捡来的缺口的弯刀,身边跟着一头兽人所化的巨兽,山溪示意身后的人安静,自己从浓密的树丛里探出头来,正好看见那男人将缺口的刀送进了最后一个男人喉咙里的模样。
尽管用的武器不一样,然而那刀刃熟悉而诡异的路线,执刀人举重若轻的发力方式,全都提醒着山溪一个人,叫他甚至忍不住脱口而出:“长安?!”
男人听到声音,将尸体推开,诧异地回过头来,那巨兽似是和他有默契一般,低吼一声一跃到了他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山溪。
这男人自然不是长安——看年纪,是长安的爹还差不多,身形也相去甚远,眼睛很亮,嘴唇有一点薄,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有点不正经,却十分可亲。
男人抬手轻拍巨兽的身体,将缺口的废刀随意地丢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山溪,忽然问道:“你认识长安……的刀?”
于是山溪除了带回了一群鹌鹑一样狼狈的行商外,便还带回了这么两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巨兽化成人,便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沉默寡言得要命。
他们回来的时候,长安正在守城的避风间里,准备交接下一班的守卫,听别人说是山溪回来,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职责起见,他还是亲自到城楼上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长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去了魂似的,忽然大步往下跑去,竟然要亲自去开城门。
与他换班的布冬不明所以地跟下来,只见长安已经像是被从笼子里撒开的小兽一样,一把推开了挡路的人,径直跑了出去,大声道:“北释!”
61、卷三
北释脸上半真不假的笑容总算真诚了一些,一只手按住了长安的脑门,就好像他还是个孩子似的,宠爱地在上面使劲揉了两把,骂道:“北释是你叫的?叫师父!”
长安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配合他随便折腾:“师父。”
长安即便是笑,也笑得十分含蓄,山溪等人从未见过他的眉眼全弯起来的模样,五官仿佛一下子便温润了起来,像是细白底的瓷碗里装着一碗清水,而水上浮起了一层说不出好看的涟漪来。
北释的神色淡了一点,打量了他片刻,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百感交集的味道,仿佛光阴荏苒,痕迹全无,唯有在记忆中那个没高过他腰的小东西身上大开大阖地鬼斧神工一番。
如雨后春笋,一夜破土而出,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成了个大人。
北释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长高了,挺好,只是……好像略微瘦了一点。”
大概很久没见的人,总有一点陌生的,说不清陌生在了何处,便总是觉得他瘦了一些。
长安也觉得他似乎憔悴了一些,尽管眉目依稀,腰间的酒壶也依稀。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拿饭喂大的,你是拿药浇大的,要多吃一点东西,不要挑嘴,换季的时候按时吃药,不要想着赖……”北释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那几句话似乎都没来得及经过脑子,便直接溜出了嘴,他此时反应过来,立刻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住了嘴,觉得自己是老了。
于是他没话找话的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男人卖了出来,指着他对长安说道:“这是海澜,说话和棒槌一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随后北释又自嘲地笑了笑,在长安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般见识什么,我都忘了,他是个大棒槌,你就是个小棒槌,你们俩也算半斤八两。”
长安看了海澜一眼,只见此人脸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尽管沉默不语,却也十分的威严雄壮,然而此时却神色如常,似乎对自己成了个“棒槌”这件事毫无异议,于是长安也安心地成了他的同类。
北释还想再说话,话到了嘴边,却被一阵咳嗽堵了回去,他皱了皱眉,抬手打断了长安想要问的话,哑声道:“呛了几口风——行了小崽,快给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