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些无奈,林斯言很久都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女声再传来,只是没一会,便有一只手从那挂着绸帘的槅窗中伸了出来,暗色绸帘如绿波一般晃动,而那只素白的手里握着一块澄黄的栗子糕。
林斯言听到她说,“桂花糕没了,你吃栗子糕吧。”
而后他看到那个骄傲的少年虚握缰绳,扬着朝气明朗的笑容从马上弯下腰,他直接用嘴衔走了她手里的栗子糕,囫囵吃完后含糊点评,“太甜,没你做的好吃。”
后面还说了什么,林斯言离得远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是看着他们乘着落日向着繁华一路往前,而他站在这落日消失越来越昏暗的墙角,望着前方,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踪影后才收回眼帘,握着那个油纸包转身回家。
越往前走。
两旁的繁华也就变得越来越落寞,就连喧嚣和灯火也变得越来越稀少,可他握着手中那个油纸包,脚下步子却不曾停过一刻,他就这样一个人独自向更漆黑的深处走去。
……
天色渐黑。
冯氏做好晚饭便把家中的灯点亮,而后就到家门口等林斯言,羸弱伶仃的妇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裙,头上也只簪了一支老旧的银簪,春风不算浓烈,可她那瘦弱的身体看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般。
有路过的街坊见到她这样便知晓她是在等林斯言,顺口一问,“阿言还没回来呢?”
“是啊。”冯氏朝来人点点头,又看向巷子口,她的眉眼满是担忧,语气也含着着急,“他今天去西郊给他外祖母上香,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今天中午那雨下得可不小,可别……”
说话的是个穿着短打的男人,他正好卖完货回来,还未说完就被自家女人拍了一下,倒也反应过来,眼见冯氏变得越发惨白的脸忙朝人赔笑道:“阿言打小上山下山惯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也跟着说道:“是啊,阿言他是最聪明的,估计就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都是十几年的街坊,何况林斯言还是他们巷子里最出挑的孩子,人是看着冷清了些,但平时让他做什么也从来不推拒,她的孩子现在还跟着林斯言读书呢,女人思忖一会便同冯氏说道:“冯姐,你先再等等,我们回家给孩子做个饭,要是过两刻钟阿言还没回来你就来喊我们,我让我家这口子赶着车去西郊那边看看。”
“好,多谢你们了。”冯氏是个温柔的女人,纵使满心着急,却也还是先同他们道了个谢。
男人、女人摆了摆手,女人又宽慰冯氏几句,正要离开,便瞧见从不远处逆光走来的青年,此时天色已晚,两边的人家也都点起了灯,可青年身上仿佛有化不开的浓墨,即使被光影罩着也看不清他的眉眼。
只能瞧见他步履不疾不徐,正向他们走来。
冯氏最先瞧见他,身体羸弱的妇人此时跑得却很快,她是真的担心,握着林斯言的胳膊紧张道:“阿言,你没事吧?”说着又把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无碍,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人,“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女人也跟着说道:“是啊,阿言,你娘都快担心死了。”
“李叔、李婶。”林斯言朝两人打了个招呼,又垂下浓密的眼睫去看冯氏,和人解释道:“午间雨大,孟婆婆家的瓦片被掀翻了几块,我就多留了一会。”
他并没有提起偶遇的谢池南和赵锦绣,只是简言意骇的说了几句今天发生的事,今日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从那辆马车上下来,今日发生的一切也就该中止了。
“进去吧。”
他主动搀扶冯氏,又和中年男女点了点头,便扶着冯氏回家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儿子回来了,冯氏悬了一下午的心也终于落下,苍白的脸上也跟着抹开一道笑容,冲那一男一女打了声招呼,便由着林斯言扶着她进了屋子。
走进屋子。
林斯言去洗手。
冯氏帮他收拾东西,没瞧见熟悉的篮子,冯氏问他,“阿言,你早上带出门的篮子呢?”
林斯言正在洗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他的篮子好像是落在那辆马车里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是不是落在婆婆家了?”
听到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他垂下眼帘,也未作解释,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是个篮子,冯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到底有些奇怪,阿言以前出去可从未丢过东西,她摇摇头,继续去收拾别的,看见那个油纸包,她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她边说边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桂花糕,有些惊讶的问他,“阿言,你还买糕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