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雾忽然很想再去看一眼。
她折返回去,走至案前。
翻开黄册,上头写着:
盛光十九年元月十六日收执于此,四月十五日修改
贵籍
户主许子茂年叁拾陆岁 任骈州刺史长安许氏族人
妻许程氏年叁拾岁
女许知雾年拾贰岁
许知雾愣住,她来回地翻,可后头都是他们家的置业商铺、田地庄园。
没有,哪里都没有。
哥哥呢?
为什么没有了哥哥的名字?
许知雾反应过来,急切地追上许父许母,拉住许父的袖口说,“爹爹,我们的黄册上写漏了,没写哥哥的名字!”
谁知,她眼中的爹爹却沉默了。
许知雾好似又明白了什么,她吸了一口气,“爹爹,娘亲,你们是不是又瞒着我了?其实哥哥是回他自己的家了对不对?”
许父许母都没说话,许知雾便当他们默认了,她哭道,“我早该想到的,大伯家就在京城!大伯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把哥哥送到我们家,最后又要回去?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愿意!我不要把哥哥还给他们呜呜呜……”
“阿雾莫哭了,今日是中秋,该开开心心地过,对不对?你哥哥在京城那边,也会希望你过得好。”
出乎许父许母意料的是,许知雾哭了一阵竟自己擦干了眼泪,而后点点头,堪称乖巧地入了席。
许知雾知道,她为了哥哥的事情已经和爹爹娘亲闹了太多次,她不应如此。
若是想哭,她回屋再哭好了。
中秋家宴结束后,许知雾回到自己的屋里,将她妥善收藏的物件一样样翻出来。
这一个是哥哥初到她家的时候送她的见面礼,一只憨态可掬的布扎小猫,她那时候并不喜欢它,对家里要多一个哥哥也心有不适,却还是将它收进了自己的小匣子里。
这个,是她七岁生辰的时候,哥哥送她的生辰礼,是一对碧玉的簪梳。哥哥说他收了她的白玉簪梳,娘亲也不让他还给她,因此趁着生辰的时候,还她一对新的完整的簪梳。
还有她八岁、九岁、十岁……每一年的生辰礼都在里面。
压箱底的是一叠厚厚的纸,许知雾小心地将它们取出来,一张张地看,是哥哥帮她抄的《关雎》《蒹葭》……《诗经》抄完了开始抄《楚辞》,之后是《春秋》《礼记》……她学了什么课文,哥哥就给她抄什么。
她一天天地长大,这叠纸也一天天地厚起来,怕是哥哥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抄了这样多。
而许知雾自己呢,她从小临摹哥哥的字,现在随手写下的字都有他的模样。
她发现,哥哥在她的过往里留下了过重的痕迹,因此她才舍不得他,轻易被“哥哥”这两个字唤起泪意。所以,不怪她幼稚,也不怪她娇气,都是他不好。
许知雾在心里一边骂他,一边想他,压抑许久的委屈难过终于爆发,她抱着这一叠纸放声大哭。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见他一面。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许知雾暗暗决定,一定要去趟京城。
或许是可怜她一次次地哭,连老天也想帮她一把,很快,这个机会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