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带笑,是偏文静的笑容,文静得近乎有些悲苦了。叶文林爱说爱笑,有专门捡人家不爱听的话说的绝技,嘴很贫,而这一通电话,他却是听得多说得少。
如果不是他偶尔轻声应和一两声,别人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听广播而不是打电话了。
傅落迎面遇上他的时候,听见他浅浅地吐出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温声说:“有这么一天,也是迟早的事……不,我没有怪你——嗯,你自己小心一点,平时没事少出门,离大街远一点。”
他边说,边把胳膊下面夹着的文件递给了傅落,那是一个阅读器,角落里显示的文件大得惊人,傅落定睛一看题目:安全通道航线及护航办法。
就知道这最后是要交给杨宁审批的。
叶文林对着电话那一头叮嘱了几声,最后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把电话挂了,他似乎有些烦躁,不怎么客气地对傅落一摊手:“有吃的吗?”
傅落犹豫了一下,随后磨磨蹭蹭像个守财奴一样,在他修长地手掌中间放了一个直径一厘米的薄荷糖。
叶文林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傅落:“欣然?”
叶文林似乎不想多提,飞快地点了个头。
傅落:“都到了这份上,我估计她家里人也应该想开了吧。”
“想开了又怎么样,”叶文林冲她露出一个微笑,仓促极了,只是弯起了眼睛,连嘴角都没来得及展开,就僵直地消失了,他的眼神深邃得讳莫如深,半晌,轻声说,“算了吧。”
傅落从他短短的三个字里听出了万语千言的颓然,她忍不住吃了一惊:“怎么能算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文林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一脸满不在乎的人渣样,大言不惭地宣布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算了就是算了呗。等将来衣锦还乡,我打算换一个更漂亮的,要我这么一伸手就能揉到她的头顶那么高的,大眼睛小圆脸,得长得像个娃娃……”
傅落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还是在说欣然。”
叶文林抿起嘴,打量了傅落片刻,抬手一指前方:“你快滚吧。”
傅落一瞬间觉得他们俩平时的角色反过来了,她在略带幸灾乐祸的同情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扬眉吐气,不但没有滚,还优哉游哉地跟在叶文林身后说:“我难得看你一回笑话,你能让我回个票价码?”
叶文林含着没化开的薄荷糖,低着头没吱声,他的侧脸有些清瘦,鼻梁很高,嘴唇单薄,不笑的时候,目光和下颌一样尖锐,相貌绝不难看,甚至说得上是英俊的,却不是很正统的英俊,他仿佛是天生带着某种孤绝的薄命相。
“没有说欣然,”他忽然正色了起来,“真的没有……唔,我就是偏好那种模样的姑娘,正好遇上她。现在时机不对了,当然也就算了,不是非她不可——我就是……自己也能过,有合适的就在一起,没有就算了,其实都没什么分别,再说最近看似一片平顺,我还是有不祥的预感,就算给人家承诺,也要先活到双脚回到地面的那天吧?”
傅落忽然想起那次乱哄哄的会议室,叶文林靠在墙角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有些事,你觉得举步维艰的时候,虽然痛苦得要命,但是不怎么危险,反而是你开始觉得顺风顺水,舒坦是舒坦了,危险也跟着来了”。
每次形势稍好,他都会满怀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