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皇后道她说的是,将手中的帕子拧干递她,左右看看,又问:“佛拉娜呢?”

“她去看太医们开方了。”娜仁指指床上,“她贯来胆气弱,那样大的一个血窟窿,把她给吓坏了,方才哭得什么似的,又怕耽搁太医们针灸,强忍着没出声,这会又不放心,想是要再细问问。”

说着,又道:“昭妃被人叫了出去,张氏她们也退下了。”

皇后握住娜仁的手,似是微微有些感慨,恳切道:“今儿多亏有你,不然本宫真要自乱阵脚。你在这看着皇上,本宫出去看看?”

“好。”娜仁轻轻答应一声,目送皇后离去。

康熙这一昏睡就过了一个日夜,当夜又起了热,烧得额头滚烫,皇后与佛拉娜都揪心极了,偏生太医们都说无甚大碍,只开了方子退热,按时给伤口换药,绝口没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娜仁一见康熙回来,虽然身上带着伤,心里也有了底,还能安慰皇后她们几句。

当日夜里是皇后与佛拉娜留在寝殿守着,娜仁早起梳了妆,换了衣裳带着人往康熙寝殿去,迎面正碰上皇后打里头出来,忙要欠身。

皇后没等她行全礼,便将她扶住了,道:“无需多礼。”

她脸色憔悴,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此时轻叹一声,道:“热倒是消下一些,只是迟迟未醒,我先回去梳洗一番,你进去看看,佛拉娜还在里头守着,你劝劝她。保不准几时皇上醒了,她哭得眼睛肿得核桃似的,皇上见了又要心疼。”

又道:“本宫洗漱一番就过来,慧妃可用过早膳了?”

“未曾用过,本想让人传膳在这边,怕您与佛拉娜也没用过。”娜仁摇摇头,皇后微微一笑,道:“慧妃有心了。”

昨儿那一遭过去,她对娜仁的态度便不一样的,话里话外隐约透着亲近,神情姿态更为自然,娜仁投桃报李,自然没有对她酝酿高贵冷艳的气质。

娜仁进去的时候佛拉娜正在床头拧巾子,凉水浸过的手巾叠了几叠,换了康熙额上敷着的巾子,听见娜仁进来的响动,她回身一看,轻声道:“你来了。”

她还穿着昨儿的衣裳,脂粉半消,神情恍惚,发髻微微有些松散,一身都是说不出的狼狈,眼睛果如皇后所言,肿得核桃似的。

娜仁上前好说歹说把她劝走了,叮嘱雀枝:“替你家主子好生梳洗一番,最好哄她睡一觉,这时节熬夜可是最耗心血的了。”

雀枝苦着脸“唉”地应着,扶着佛拉娜慢吞吞往出走。

康熙醒来时外头已然天光大作,他睁眼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恍惚见到床前有个人影,然后仿佛有一双冰凉的手贴在他的额间,凉凉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可算是醒了。”娜仁大喜过望,将他额上替下的巾子撂在床前的铜盆里,忙命人进来,又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快润润嗓子,皇后和佛拉娜在这儿守了一夜,刚走你就醒了,你再不醒,她们可真是要急疯了。”

康熙靠在床头喝了半盏温水,梁九功等人一溜烟地进来,又传太医又端参汤,康熙却微微笑道:“方才半睡半醒间,见阿姐在床边的身影,仿佛回到幼年时,京郊的小房子里,朕出痘,烧得头昏脑涨,也是阿姐寸步不离地守着。”

“您这回可说错了,我这次可没寸步不离。”娜仁摇头轻笑道:“我想要寸步不离,也得挤得着地方啊!皇后和佛拉娜把你床头围得水泄不通,我今儿一早才把她们赶回去梳洗。把小茶房炉子上温着的荷叶粥端来——”

她向琼枝一扬脸,然后对康熙道:“昨儿晚上我让人备下的,这会温了一夜多了,若你再不醒,我就要带人把它分了。”

康熙虚弱地笑着,“可见该是朕的就是朕的,命里该有的。”

他还有心思说下,娜仁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猛地落了地,低低一叹:“再没有下次了。”

康熙抿抿唇,强抬手拍了拍娜仁的肩膀,又忍不住“嘶”地痛呼了一声。

正巧太医敢来,娜仁忙让出地方给太医替他换药。

太医院自然用了阵痛的方子,不过康熙右肩的伤不轻,还不好擅动,娜仁示意梁九功过来,端起粥碗拿着小调羹煨粥,康熙虽有不耐,但他左肩也摔了一下,这会被包得不能轻易动弹,只能让人喂着一口口喝。

就他喝粥的空档里,皇后匆匆赶来了,康熙对她一笑,道:“听阿姐说,凤凰儿在此守了一夜,辛苦你了。”

他声线温柔,听得皇后眼眶一酸,连声道:“没什么辛苦的。”

料想他要召见朝臣,娜仁叮嘱梁九功取了新寝衣与一件披风来备在床头,端起空了的粥碗,道:“我去膳房看看,给你预备些吃食。”

康熙点点头,“阿姐辛苦了。”又道:“皇后留下。”

娜仁一出了康熙寝殿,就见乌嬷嬷捧着手炉侯在外头,忙迎上去:“嬷嬷您怎么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