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兰苑连续几月入夜就关门的惯例,今夜破了。
沈京兰用过晚饭后,就一直亲自坐在厅里等着,直到等到下人都到了就寝的时间,齐易南才来。
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衣,冷峻的面容无任何表情,进门后更是不发一言,对于世子妃亲自迎接的屈膝行礼,也冷淡的一眼都没看。
红乔只觉得一股透心凉从头到脚,看着世子爷这个样子就知道,是真的来走过场的。
沈京兰对于他的冷淡也是意料之,只淡然的跟着他进了内室后,看着他直接躺在了软榻上,吩咐红乔道:“灭几盏灯,给世子爷加薄被。”
红乔照做后,随着沈京兰去伺候她沐浴,许久后再出来,屋子里光线昏暗,榻上的人身子侧了过去,像是睡熟了。
沈京兰坐在镜子前,眼神空洞的望过去,许久后轻叹口气:“你出去吧。”
红乔离开,沈京兰起身将屋子里最后两盏烛光吹灭,躺在床上后,感觉着虽然是两个人,却死寂到令人绝望的空间,眼泪无声的从眼角落下。
一早,天微微亮,齐易南醒来,就离开了。
府清扫的下人们也才出来开始忙碌,在榻上躺了一夜终究不如床舒服,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头,抬步进了岁宁院。
进屋的时候江宁还没醒,他轻手轻脚的挑开帐子后,直接和衣躺在她身边,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的蹙着眉,翻过了身子。他笑笑也不碰她,闭上眼打算在这舒服的床上再眯一会儿。
泰兰苑,红乔站在床前不远处,看着靠在床头的沈京兰,无声叹口气道:“世子爷离开后,是去了岁宁院。”
沈京兰讽刺的一笑,“我就知道……”
那么早的离开,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在自己这里,自然要去心爱的女人那里寻求些安慰的。
红乔看着她,第一次真心的劝着:“世子妃,其实有些事真不必强求的,就算这一次成了,今后如何还不是世子爷说了算。”
沈京兰闻言,愣怔了许久,似乎有些动摇,可片刻之后就摇头:“若我只有一年半载可活,那就算是父亲母亲逼着我,我也是不会这般自毁尊严做这些事的。可是,一年半载的我又死不了……死不了,就得争,总不能活生生的就这么看着,那个贱人一日日的骑在我头上,那我这世子妃,还不如早让给她做好了。”
总是要试一试,搏一搏的,反正夫妻情薄至此,再冷一点也无妨,权当苟延残喘吧……
几日后,江宁的第一家铺子正式开店,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是路途远,怕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就没去,只叫青云去凑了热闹。
她则在主院这边帮着官年和处理一些府事物,如今即将入深秋,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冬,府的主子下人们,一应的冬装就要准备起来了,所用的布料,绣娘,银子一样样的算起来,也颇费功夫。
官年和最近忙的头疼,连悠宁都只是每日抱两下就没功夫管了,只交给乳母下人,每日里除去府里这些杂事,就是出门会各种宴。一开始也是不打算再叫有孕的江宁做这些事的,可是见她不孕吐也不懒洋洋的,每日里能吃能喝的也就逐渐放心了。
抽空还专门去了和苑一趟,因为听说应素私自停了药,她就去问问为什么,可是到了一见应素神形萎靡的样子,就不忍心再逼着她了。只想着看看过了这一段日子,她能不能脉过心里这道坎,若迈过去了自然是好,若不行……
时间一晃过的很,凉爽的秋意到了夜间已经有了冷然的意味。
沈京兰为了十五这一日准备了许久,从午后就开始叫红乔去知会厨房那边早点做好需要的菜,一直到天黑得知齐易南回来,便叫红乔亲自去请人了。
齐易南其实在外面已经用过饭了,但又到了十五,红乔还苦口婆心的说世子妃的期盼,他眸浮过一丝不屑,低垂着目光在闲云院磨蹭了许久才过去。
厅里,没有一个下人伺候,沈京兰顶着那一张如今衰败的容颜,她亲自侍奉酒菜。
白玉酒壶,提在手上轻轻一倒,小小的杯子便满了,沈京兰难得僵硬的一笑,举起自己面前那一杯茶:“你我许久未曾共饮了,世子爷,赏个脸吧?”
齐易南看着自己面前这杯酒,眸光极冷的缓缓抬起,一饮而尽。
沈京兰喝了口茶,看着他被子放下的那一刻,先是给他夹了菜之后,又倒了一杯,这一次不用她多费口舌,齐易南就又喝了。
两杯下肚,已有成算。
沈京兰心里算计着差不多了,但还是又倒了一杯,只是还未开口劝着再让他喝下,却见他抬眸,目光幽冷似看破一切的道了一句:“世子妃,事不过三,你懂吗?”
那一刻沈京兰愣了一下,片刻后思绪才从莫名抽回,有些不安的牵动唇角:“世子爷,可是这酒不合意?”
齐易南冷然一笑,却不语,似云淡风轻,又似悲凉失望。
沈京兰面无表情眨眨眼,放下了手的酒壶,目光不禁看向外头,心里不安越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