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丰话不成话的时候,旁边那位鹰甲终于将铁面罩推了上去,不慌不忙地露了个石破天惊的面“皇上,乱臣贼子都已经束手就擒,还请您多保重龙体,天子为社稷呕心沥血,何需为几个反贼伤身”
那声音太耳熟了,李丰扭头一看,呆住了,扶着他的那鹰甲竟是本该在南边的顾昀。
顾昀突然出现吓坏了一帮人。
吕常脑子里“嗡”一声,杨荣桂跟他保证过,说那边行动万般小心,安定侯完全被他们瞒过去了
在他原计划里,所有的布置都要在雁王离京的这段时间内完成刘崇山那他说东不往西的蠢货是颗棋子,给个棒棰就当针,只要诱得他杀了李丰,杨荣桂不必出头,叫刘崇山将雁王接手推出来,到时候雁王是自愿的也好,是被杨荣桂胁迫的也好,只要他一露面,谋反重罪立刻落实,京郊北大营一旦反应过来,马上会进京平叛,将雁王与刘崇山一锅端了,让他们死在乱军中,就成了死无对证。
宫里没有太后,皇后是个见不得风的病秧子,凤印都提不动,太子还在吃奶,而吕妃的皇长子已经十一岁,江山是谁家的不言而喻。
顾昀远在江北,等他知道的时候皇帝和反贼都死了,京城中早已经尘埃落定,除非他无视四境之危,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两个死人起兵就算是吕常这个小人也不相信顾昀能干得出来,顾昀要叛国早在北大营哗变的时候甚至更早以前,他知道当年玄铁营之变真相的时候就叛了,王裹那老不死还能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
此事只有两处关键,第一要看杨荣桂能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切断京城和江北的联系,瞒住顾昀,第二要看刘崇山能不能顺利杀李丰。
前者有杨荣桂以身家性命作保,后者更是本来万无一失,谁知不知是谁走漏消息,老百姓里居然埋伏了好多高手侍卫,北大营提前赶到,顾昀也从天而降
至此,吕常就算再怎么样也反应过来了,他最信任的人里,有人背叛了,不是杨荣桂就是方钦杨荣桂这番自己也落不了好,那会不会是方钦
如果真是姓方的,那他可太歹毒了,借力打力,将他们的形迹泄露给北大营,又拖来顾昀,浑水摸鱼。不但能争个保皇的头功,此时除掉吕家,往后满京城各大世家中再无能与方家抗衡者
吕常想着想着脑子就开豁了,一惊一乍地想道“那方钦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雁王党”
而莫名变成“雁王党”的方大人见了顾昀,脸色也是一变,顿时就笑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凭杨荣桂重大疫情也能一手遮天的本领,至少能趁顾昀赶往前线的时候把事情办利索,从头到尾,他的计划里并没有这尊杀神,虽然凭着北大营救驾之功,顾昀来与不来都不影响他的布置可是莫名其妙的,方钦突然有种万事失控的预感。
这群人各怀鬼胎,唯有沈易是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见顾昀如见救星,小凉风从他被划开的朝服里钻进去,直接扫到他汗哒哒的肉皮上,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然而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腥风血雨还没完。
只见顾昀将李丰交到赶来的内侍手上,后退一步跪在石阶上,不等李丰发问,便率先有条有理地回禀道“臣与雁王和徐大人在扬州城分开后,便将亲卫留在雁王身边,同葛灵枢去了往江北大营查看军务,不料在江北大营的时候突然接到亲卫密信求救,说杨荣桂竟敢私屯兵马,挟持雁王意图不轨,臣情急之下,只好跟钟老将军调用了几台江北驻军的鹰甲,赶到扬州城时,发现那杨荣桂以平暴民之乱为名,将扬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臣带人在周围探查良久,乃至于趁夜潜进总督府,这才发现此人故意制造迷雾,杨本人已经不知所踪,而雁王下落不明,臣想到亲兵所言谋反一事,唯恐京城有失,只好先往回赶,未能护雁王周全,有负使命,请皇上责罚。”
顾昀话一出口,其中惊心动魄处将周遭震得一片寂静。
方钦悄悄冲王裹递了个眼色,王裹会意,开口插话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顾帅顾帅的鹰甲一路从江北追到京城,怎么竟也未能截住那杨荣桂吗”
这句话可谓是王国舅超常发挥了,看似无意一提,实则勾起李丰好多疑虑究竟是那杨荣桂神通广大,还是顾昀故意将杨荣桂等人放进京城安定侯到底是一路风驰电掣地救驾而来,还是本来就另有图谋,到了京城见北大营早有准备才临阵倒戈
更不用提那“下落不明”的雁王,倘若他真的和城外叛党在一起,究竟是被劫持的还是别有内情可就说不清了。
众人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顾昀身上,顾昀却仿佛无知无觉,坦然回道“惭愧,臣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丢了杨荣桂的行踪,扬州城内寻找雁王、沿途搜索叛党又耽搁了许久,险些误了大事。”
这句话在场文官基本没听明白,被两个人扶着的张奉函却适时地插话道“皇上、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鹰甲在天上的时候速度极快,只能阵前或是在小范围内搜捕目标,从江北到京城这么远的一段,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搜寻的目标走了哪条路,目标也不是什么大队人马,三两只鹰甲找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然而事已至此,方钦一党绝不肯轻易放过顾昀,情急之下,王国舅紧逼道“那既然知道事态紧急,顾帅为何不从江北大营多借调一些人手”
顾昀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从方钦的角度看过去,安定侯那双桃花眼的弧度格外明显,眼角几乎带钩,配上那一颗小痣,无端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方钦心里顿时一突王裹说错话了,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果然头一句是超常发挥,这一句才是王国舅的水平。
可是顾昀平时不争归不争,人又不傻,此时断然不会给他再找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