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真的那般严重吗?

蔺长星总有种预感,或许他翻进去,也不会怎么样。

谢家人对谢辰宠是宠, 但护她的程度并不像外头说的那样过分谨慎,多数时候似是有意纵容。

若真将她当成眼珠子,怎舍得让她多次出京,天南海北地游逛。平日里谢辰外出游玩,夜不归宿, 据说府也只交代不阻拦。

她一个女子比他还自在些。

蔺长星细细分析过, 国公府里众人对谢辰的态度, 隐隐约约透露出巴不得她放肆任性一回的心照不宣。

只是谢辰想不到那上面去罢了。

谢家清高矜贵,然而到底身居高位, 是有几分底气纵容家里姑娘放肆任性的。

蔺长星轻而易举见着国公爷的面, 左右香茗熏炉相伴, 他便品出来几分谢家的意思。

国公爷谢青川,乃世家嫡系, 先帝年轻时的伴读, 后披甲征战平定各方叛乱, 威名在外。如今略上岁数也不专横,领了兵部尚书一职,平日里管的是大大小小的武官和军营, 征战之事便交由年轻将军。

蔺长星叹他举止有度,明白功高盖主的道理,只有学会审时度势方能稳居高位。势大如谢家,该退让时也不得不退,他一个小小的世子,对形势力不从心才是正常。

国公爷为人低调,平日里多在兵部理事,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蔺长星从未与他身下见过面,出乎意料,他身上不仅不见武将的肃杀之气,穿常服时反而儒雅随和。

修眉长目,留着一绺山羊胡,淡淡微笑,眼神如同明炬,又如泰山般压下来。他端直背脊,两腿展与肩宽,手端着茶碗,不见半点颓老之态。

国公爷示意蔺长星坐下喝茶,声若洪钟道:“世子进京已有大半年,可还住得习惯?”

蔺长星这是头回见岳父大人,按南州的说法,岳父绝无可能真心瞧得上女婿,只会觉得自己的明珠蒙尘。

他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尽量直视对方,恭敬道:“回国公爷的话,宴京很好,长星适应得。”

国公爷年轻时也路过南州,南州话与宴京大不相同,住了十八载回来,说话却半点听不出来有南州的口音,他的确适应得。

“宴京好,却无南州自在。”

蔺长星不解其意,国公爷说的“自在”是什么层面的自在,他无心细想,只道了句:“是。”

两人闲谈了几句,蔺长星心知不能再拖,鼓起勇气,诚恳又温润道:“国公爷,实不相瞒,长星今日来寻的是四姑娘。”

国公爷浮了浮茶盖,品了口茶,没问他寻四姑娘给自己递拜贴做什么,也没问他为何要寻四姑娘。

他笑了一声:“辰辰在家,你去找她便是。”

蔺长星显然没想到他什么话都不问,满腹草稿顿时排不上用场,只得弯腰行礼:“是。”

待退出去时,国公爷忽补了一句:“既过来一趟,便不要悄无声息。”

蔺长星一怔,品出其意,咧出一个笑容,声音轻扬:“长星遵命!”

他喜怒都摆在脸上,是个明朗干净的少年郎,国公爷心情不由得好上许多。原不曾多瞧过这位小世子,宴京城的纨绔多如牛毛,也没什么稀。

后来被人暗透露,自家姑娘与其有私情,他起先并不满意,只觉得辰辰是不是被他哄骗了。静心一想,辰辰素来冷静,不会不识人。

上心观察,便发觉这个世子并非寻常纨绔子弟。虽于南州长大,但除了一身的温润干净染自南州,旁的样样不输优秀的世家子弟。

写得一笔遒劲飘逸的好字,他的公奏折呈上去,过目官员无不惊叹,甚至还有人亲自登门去求墨宝。引经据典,采斐然又句句见实质,这是墨水和眼界喂出来的。

论武不输他最疼的孙子几轲,谢磐曾去指导过他数月,连夸在皇家里,如今肯吃苦肯钻研的只这一位了。他如今在巡防营,偶尔也要披甲训练,国公爷特去看了一眼,英姿飒爽,让他想起了燕王当年。

何等的意气风发!

先帝最疼的便是燕王,当年的盛宠令人心惊,只是太子之位到底没传给他。然而燕王这些年却自甘隐世,一心向道。便是退到这个份上,圣上仍不愿放过他,将他困于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