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对比让卫韫内心酸楚,越和顾楚生相处,他越能明白,为什么楚瑜会面对和自己哥哥那样众人称赞的好婚事,仍旧愿意抛弃一切,学着红拂夜奔去找这个人。
他和自己哥哥一样,俱是内心强大之人,和他这样强撑淡定的少年幼犬截然不同。
卫韫不与他再多言,大步转身离开。他憋着一口气大步回了自己房,将卫夏卫秋等人全都赶了出去后,一脚踹翻了放花瓶的架子。
卫夏在外面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忍不住抖了抖,卫秋转身就走,卫夏追上去,小声道:“你去哪儿啊?”
“找大夫人。”
卫秋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一眼卫夏,卫夏顿时反应过来。
以前卫韫就是这性子,不高兴了就砸东西,每次都是卫珺来拦着。如今卫珺不在了,也就楚瑜能拦卫韫了。柳雪阳是个不管事的,同她说此事,她只会说:“怎么办呐?那……要不就砸吧?砸累了就好了。”
可卫韫向来体力超群,等他砸累了,怕是能把卫府拆了。
于是卫夏催促卫秋道:“我看着,你赶紧去。”
卫秋“嗯”了一声,便问了人去找楚瑜。
楚瑜刚在饭厅与柳雪阳用过饭,同家里女眷聊着天。王岚已经接近临盆,所有人都围绕着王岚问东问西,嘱咐着王岚该怎么着生产才会顺利。楚瑜正笑着将手放在王岚肚子上感受着胎动,卫秋便走了进来,恭敬道:“大夫人。”
楚瑜抬头看了卫秋的脸色一眼,便知道卫秋是有事来了。
她笑着辞别了蒋纯和柳雪阳,来到长廊,皱起眉头道:“怎的了?”
“小侯爷和顾楚生谈得不高兴,在屋里砸东西。”
听到这话,楚瑜微微一愣。顾楚生的能力她知道,他既然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的局,应当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卫韫争执起来才是。而卫韫待人又向来心思宽广,顾楚生不作妖,卫韫绝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法。
于是楚瑜立刻觉得,必然是顾楚生此人又做什么妖,她有些不满,提步朝着卫韫房间里走去:“你可知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
卫秋冷静回答。
其实他知道,但作为一个好侍卫,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主子的事儿,他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他和卫夏什么都看得清楚,可什么也不该他们看清楚。一个人若是知道太多,看得太明白,就不容易活得长。
楚瑜知道从卫秋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大步朝着卫韫房间走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卫夏蹲在门口,抬手捂着耳朵,跟着声音一起颤了一下。
楚瑜到了门前,抬手敲了门,就听见里面卫韫带着气性的声音:“滚开,别烦我!”
“小七,是我。”
一听这话,里面的卫韫就愣了。他站在一片狼藉之间,那份和顾楚生对比出来的幼稚,在这狼藉里显得越发清晰刺眼。
卫韫抿紧了唇,僵硬着声音道:“嫂嫂,今日我身体不适,有什么事,还请嫂嫂改日再来吧。”
“哦,身体不适啊,”楚瑜在外面善解人意一般拉长了声音,随后带了笑意:“那你开门,我来替你看看,到底我们小七这病,是在身上呢,还是在心上呢?”
卫韫不说话,楚瑜便将手放在门上,笑着道:“你不开,我就踹了?”
“别!”
卫韫赶忙出声,怕楚瑜踹门进来,看见这满地的狼狈。卫韫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还请嫂嫂在门外稍后片刻吧,小七出来。”
楚瑜也不逼她,堂堂镇国公被人看见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怎么也不体面。卫韫又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会愿意她此刻进屋去。于是楚瑜背过身子,负手立在长廊上,又同卫夏吩咐拿了酒和一些下酒菜过来,仰头看着月亮。
卫韫见外面没再做声催促,他深吸了一口气,忙去镜子前整理了衣衫,梳理了头发。他如今还不到束冠之年,虽然按照华京的风潮,像他这样不及弱冠却已为官的少年也可用发冠做为装饰,但并不强求。因此像卫韫这样武将出身的人家,是不惯带那些复杂的发饰的,只用一根发带将头发一束,最多在束发带上做点章,但朴素如卫韫,连发带都没有任何坠饰。
这样的发带简单是简单,但是没有任何审美意识也的确是没有。以往卫韫不觉得,可今日打量了顾楚生后,看着这简陋的发带,卫韫竟是生出几分不满来。
他觉得自己这番心思别别扭扭,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摆弄了头发一会儿后,恼怒得将桌子一拍,便开门走了出去。
刚开门,便见到楚瑜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天上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