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也笑了:“昨夜闷热,睡不好。”
说着,她看了外面队伍一眼:“都准备好了?”
“好了。”蒋纯插了话。
楚瑜点点头,目光落在躲在人群里的沈无双身上。她有些疑惑看向卫韫,卫韫明白她在问什么,开口道:“他本来就是大夫,我带着方便,而且,他在京,也不方便。”
他与赵玥有仇,不改头换面,被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楚瑜明白卫韫的顾虑,点头道:“可有其他吩咐?”
卫韫想了片刻,其实该安排好的,都安排好了,账本人手他早就交给了楚瑜,要做的事也告诉了她。于是他道:“没什么了。”
两人的话都很苍白,卫韫同她说完,便回头安抚柳雪阳。柳雪阳含着眼泪,哭哭啼啼,卫韫说了好一阵,到了出发的时间,他终于上马去。
从马上回头时,卫家一家子站在门前,楚瑜和柳雪阳领着众人站得笔直,说是送别,倒不如说像等他回来。
楚瑜神色淡淡的,一如他当初从白帝谷回来时那样,沉稳又安宁,头顶着刚劲有力的“卫府”二字,用一种意外的柔弱,撑起了这个牌匾。
卫韫瞧着她,突然就理解了楚临阳为何从来不让家人送别。
家人来送,就会舍不得走。
可再舍不得也要舍得,于是卫韫转过头去,打马扬鞭,冒着晨雨冲了出去。
柳雪阳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那嘤嘤啜泣之声骤转为疾风大雨,大哭出声。楚瑜扶住柳雪阳,叹了口气道:“婆婆,小七会好好回来的。”
柳雪阳泣不成声,她惯来是这样爱哭的性子,她丧夫丧子,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又要回去,难免伤怀。
柳雪阳哭了一个早上,终于哭累了。楚瑜服侍着柳雪阳睡下之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积累着厚厚的账本和件,里面全是与卫府有关的事。
之前她在兰郡买的地,天守关失守之后,贵族大量涌入兰郡,她让人当时脱手,以五倍价格把地都卖了出去,还清了楚临阳的钱之余,还剩下了一些。
于是她拿着这些钱开了赌场和青楼,又建立了私塾,专门教授战乱里走投无路的孩子,培养来当卫府的家臣。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账本厚厚的,她一本一本翻过去。一翻翻过了盛夏,再翻翻过了寒冬。
等到这些产业给卫府提供有力的经济来源时,已经是元和四年的春日了。
这时候,北狄和大楚已经打了近五年,而卫韫也去了战场四年。
卫韫去了战场之后,便同楚临阳宋世澜商议,他再带轻骑入北狄,在后方骚扰,而楚临阳和宋世澜正面进攻。这一次卫韫去北狄和上一次去不同,他准备了两万精兵,带上了指南针以及一切军需,又配着一个活地图图索和大夫沈无双。第一次进去,就把北狄搅了个翻天覆地。
四年之间,卫韫一共北入腹地五次,他的士兵折损率极高,然而每次去,几乎都是大获全胜而归。
他常年在北狄,很少给家里书信,就算来了信,也只有两个字——平安。
他的种种,楚瑜大多从楚临阳的信里了解。
楚临阳说卫韫是天赐将才,判断时机极其精确,打法也是出其不意。
他说因着有了卫韫,大楚打得极为顺利,如今已经尽收失地。
他说北狄突袭江城一战,卫韫以少胜多,于万军之独挑七员悍将,连取七人首级挂在马前。
这场战打得艰难,也在这场战争之后,整个战场局面已经出现了定势,北狄的攻势再难猛烈,不过垂死挣扎。而卫韫也因此名声大噪,得了许多姑娘爱慕、敌军钦佩。
那白马银枪的帅气姿态,从北方说书人的口里,传到了华京说书人的口。
楚瑜和蒋纯平日的乐子,就是去茶楼听说书人说战场上的故事,犹爱听卫韫杀七将那一段。
“当时是,那将领独骑而来,马是汗血宝马,枪是雕龙银枪,头顶玉冠镶珠,脚踩彩云战靴,眉如笔绘眼似点漆,肤如凝脂唇似含樱,众人皆叹,哎呀呀,真是好俊的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