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忍着困意,纵马向前,一气儿奔出了六七里,渐渐地只觉得耳畔风也小了,沙势也弱了许多,而身后那雷鸣般声音也消失无踪。敬安大喜,心想定是那帮匪徒见他逃了出来,便不敢再追。
敬安打马,再过片刻,果然见黑松林就在眼前,隐隐地有几个兵丁身形出没,见了这边有人来,急急地都冲过来,有人叫道:“哪来女子!”又有人喝道:“什么人?还不下马?!”
敬安一怔,将马定住了,喝道:“大胆,不认得本侯了么?”
众兵丁大惊,面面相觑,敬安伸手摸了摸脸,一脸黄沙,微微一恼,抬袖子擦了擦,众人先前不曾看清楚敬安服饰,又因他长发披散,只以为是女子,见他脸容清晰起来,衣裳虽有些残破,却果然是戎装,才纷纷翻身跪倒,大叫:“将军饶命,属下等一时没看清楚。”
敬安翻身下马,说道:“无妨,都给本侯滚起来,马上传本侯命令,叫三军集结,准备迎战!”自有传令官去了。敬安心想起一事,便说道:“再派个人去镇上,告知姚娘子,让她安顿下来勿忧。”麾下校尉问道:“侯爷,姚娘子回了镇上?”敬安说道:“她抄近路而行,此刻应该到了。”这校尉略一迟疑,问道:“侯爷所说近路,是哪一条?”敬安正接了侍从递过来披风抖了上身,闻言一怔,说道:“黄沙地中不是有一条近路通往镇上么,你难道不知?”校尉低头说道:“侯爷容禀,属下着实不知竟有这样一条路,自来出那黄沙地,只一条路而起,其他处处不过死路。”
敬安听了这话,手中一松,那披风颓然落地。校尉不知何事,茫然看着。却见敬安面色陡然而变,狰狞如鬼,上前一步将那校尉胸前衣裳揪起来,颤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那校尉听敬安声音有异,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说道:“侯爷,这黄沙地自古来确一条出路而已!属下从未听闻有什么近路。”
敬安狠狠松手,校尉跌在地上,不知何故,急忙跪地。敬安不屑一顾,喝道:“一派胡言,她明明说……”
风吹紧,敬安见自己长发向前飘出,刹那间心念一动,猛地顿住。只觉得一股冷气自脚心里嗖嗖向上攀爬,双腿冷似僵住,敬安咽一口气,向前勉强走了步,竟站不住脚,身子一晃,手想要捉住什么,却未曾到手,胡乱一划,便向后狼狈倒去。
旁边几名近身闻讯赶来,急忙向前将敬安扶住,敬安双眸圆睁,直直盯着虚空,耳畔似乎听到那一声“侯爷,保重”!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翻涌,敬安伸手捂住胸口,身子向前一挺,“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出,绽放一团血雾,近身众人皆是慌了,急急唤道:“侯爷,侯爷!”又叫:“传军医!”敬安摇摇头,吐了这口血,心头才觉得轻快了些,狠狠推开众人,双脚用力,径自站了起来,咬牙切齿说道:“姚月娘,你好!”
他双眼圆睁,嘴角残血明艳,面色凄厉很。众近身跟士兵都惊得呆了,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敬安闭了闭眼睛,眼前闪过她嫣然一笑,转身拨马离去一幕,那红色披风在黄沙之中烈烈有声,她还将头发尽数挽起梳成一个独发髻,自己当时心中还笑她无状。他竟然还借了自己刀给她……如今,确是配备齐全。那帮马匪,远远地怎看清,只见了他披风,他长刀,自然是追着她而去了!她那一声“保重”,岂非正如诀别?!这个村妇!
怎会没有想到!
敬安将事情滚滚想通,一时毛骨悚然,浑身冰冷,如刀插入心。又似被人狠狠耍弄了一番又扔弃了。他自小心高气傲,要什么都顺风顺水,顺利得手,在黄沙地内,狠辣斩杀赵三,虽然说不会中他计策,到底还是不信邪,一来是为了月娥不曾到手,二来却因他是个极自负。所以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