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奔波辛苦,这几日在宫好生将养,等登基大典过了再走吧。”
少年笑的诚恳,但其他人笑不出来了——被扣下当人质,能有几个兴高采烈的。
“缸里的水日日要换新的。”王后寝宫大丫鬟盯住婆子们不许偷懒,“冻住倒还是其次,不能腌臜了,吃了得病。”
这厢南平盛装打扮,从门里出来,立刻乌压压跪倒一片。
“前头的路说是又冻住了,殿下走着当心。”阿朵在一旁伺候。
南平点点头,抬步往马场上去了。发髻上的步摇叮铃铃作响,风铃一般。
前两日她和措仑闹的那个阵仗不大不小,过后一个羞一个悔。南平有意避开少年的来访,恨不得天不黑就熄灯。对方倒也识趣,碰了两次壁,就没好意思再露头。
虽然和措仑的关系还没理顺,但玛索多的父亲隆戈尔已到高城。此番觐见,四大尚族里除开死去的西多吉与病了的西领主,剩下的首领悉数前来。
殿前盟事用了整整一日,男人们之间的谈话不耽误下人忙活。隔日汗血马驹送进了马场,摄政王遣身边的侍者来唤,是有意请王后前去赏马。
若是平常的人物,南平也许找个说辞就不去了。但玛索多先前夜里的来访,让她对隆戈尔这个老狐狸有了几分好和防备。
主意已定,探探再说。
王后的寝宫离马场不远,这条路南平走了几次,甚是熟稔。
只不过到了地方,才知里面变了样。先前的马厩被烧的精光,工匠们为了粉饰太平,急匆匆敲下杉木,翻新焦土,搭就了台面。虽然粗看有几分架势,但仔细一品,还是些许仓促了。
小马驹性子欢,叫人牵出来时还在顽皮的尥蹶子。一身皮毛在光照下呈现出浅金色的光泽,倒叫南平想起锦绣宫的琉璃瓦。
马是好马,蹄圆齿健筋骨强。只是送马的人,不知是不是好人。
南平的目光从马背上蜻蜓点水掠过,落在了近前两位的身上。措仑才从盟事上下来,黑袍未换,利落束在腰间。因着近臣在侧,浓眉紧蹙,神态里平添威严之意。
他抬脸看向南平,目光羞赧之意一闪而过,重又稳当持重。
而他身后另一位立得规整,落下措仑一步距离,为的是不逾礼。一张圆脸风吹日晒久了,从茂实胡须里露出点紫红色。看年纪已过不惑之年,身形走了样。伙食太好,胖的有理有据,肚子鼓的像□□。
“见过王后。”隆戈尔笑的睁不开眼,倒是个和气样子,那对眼睛和女儿一模一样。
南平未曾在活着的时候见过西多吉,但单凭他死后肌肉虬结的模样,大抵也能看出那人生前不好惹。而眼前这位玛索多的父亲却走了反头,乍一瞧就是顶圆滑和顺的人。
“隆戈尔一路奔波,专心为王后献马,这份诚心不光是王后感念,我也记下了。”
南平正待回礼时,措仑开了口,随手去摸那小马驹。他驯马驯得久了,有感应。那马驹亲昵的低下头,任他去捋厚密的鬃毛,活的打了个响鼻。
“这马果真认主,请王上和王后赐个名字吧。”隆戈尔激动的老脸通红。
“南平,你来。”少年温声道,“它是你的马,该你起名字。”
南平原本要上前的步伐,因为他们二人的对话而顿住。
隆戈尔动作如此谨慎,对措仑称呼“王上”,与瓒多无异。而措仑竟没有推拒,言语之还有对南平不避讳的亲昵……可是这两日盟事,殿有了自己不知道的动静?
“就叫格朵吧。”南平淡声道,顺意取了个高城常见的名字,心思全不在马的上头。
隆戈尔抚掌赞叹:“王后果然见识高远,母马叫这个正合适,寓意繁花似锦。”
南平哪知道这马是公是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隆戈尔这老狐狸倒是心有九窍,会顺杆爬。敢情闺女缺的心眼,全长他身上了。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措仑冲他点了下头,隆戈尔心领神会:“臣告退。”
人退远,措仑连同先前的帝王威严也一齐摒弃,转身兴致勃勃的问南平:“我们遛遛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