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点头，“嗯。”

楚颂连转眸看她，“楚家分家，建安侯府削爵，对府冲击不小……”

他本是想宽慰，但话音未落，谭云却淡声笃定，“分家是好事，削爵也是好事，都挺好……”

他眸间诧异。

谭云眼眸微垂，心平气和道，“无论是宁王之乱，建安侯府退而求其次，选择明哲保身；还是祖母平日里对家嫡庶的区别对待，三叔是家嫡子，再是闯出什么祸事，祖母顶多斥责几句，其余时候大都纵容，所以三叔什么事都敢私下做，而楚洛是府庶女，祖母对待楚洛只徒自己随心……整个建安侯府的行事带有祖母太多印迹，但家自上到下，从未有人敢忤逆祖母，孝字当先，即便明知祖母是错的，还是当如何便如何……有因必有有果，建安侯府会走到今日，不怪，分家也好，削爵也好，都在情理之。陛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三房的灵姐儿，颂怀过继到长房，已经是留了情面……”

楚颂连愣住，继续惊讶看她。

良久，才叹道，“你比府旁人都看得通透……府不会有人会这般想，也不会有人这般说……”

谭云笑笑。

楚颂连忽然转眸，“你早就猜到了是吗？”

谭云没有应声。

楚颂连突然驻足，凝眸看她，“既然早就猜得到，为什么还……”

谭云转眸看他，莞尔道，“方才说的，我觉得眼下就很好……”

楚颂连愣住。

谭云笑笑，俯身拾起脚边的一块石块，朝湖扔去，石子在水面跳跃，她轻声道，“在我心里，有些东西来之不易，要沉下石子就让它沉下去也好……”

冬日暖阳里，楚颂连阖眸。

再抬眸时，羽睫上微微沾染了湖边的雾气，眼见湖面的石子沉下去，了无踪迹。

……

御书房内，李彻正同封连持一道在殿商议南边冻灾的赈灾相关之事。

之前早朝上，封连持就提起过南边冻灾之事，当时李彻让封连持连同户部一道上封赈灾折子，他先过目。

封连持今日来御书房便是此事。

眼下，封连持同李彻在殿说起冻灾赈济数目，楚洛在殿一侧的案几旁跪坐着，安静得从李彻早前批复好的折子，整理摘录出未妥善处理之策的部分。

李彻同封连持在殿说话，也未避开她。

秉笔侍书虽是前朝官员，却不必着官服，身上只有遇刺的秉笔侍书的腰牌。御书房，楚洛着的都是颜色素淡的衣裳，尽量不显眼。

李彻心也有分寸。

旁人在殿的时候，他很少同她说话，除非有要叮嘱的事宜。

朝官员都晓李彻喜欢简洁明朗，也习惯了在御书房的时候李彻的言简意赅。楚洛虽是秉笔侍书，但并不熟悉朝之事，李彻同她嘱咐的时候，大都会温声说慢些，也说多些，尽量让她听懂。

朝臣早前哪里见过李彻这幅模样。

做臣子的，怎么好劳烦天子事事开口细说？

能入御书房议事的大都是天子近臣，凡见楚洛眸间有惑色的时候，都会主动亲厚得解释给她听，李彻也在一旁听着。一来二去，楚洛同来御书房议事的朝臣都慢慢熟络起来，楚洛也能慢慢对得上谁是什么官职，什么脾气，什么样的言语风格。

夜里回了成明殿，李彻继续批阅白日里落下的奏折，她会在一侧翻着册子，回顾今日在御书房听到的，看到的，似是比李彻还要再认真些……

看到错综复杂之处，眉头会皱起，一面撑手抵着脑袋，一面出神用手沾着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