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丹下暗暗自嘲着自己这个多余的爱好,同时也放宽了心准备撕掉那张纸。但是,他的手突然停住了。

并且就那样眼睁睁地,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写下了一个不同的名字。

“田幸乃”。

这次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测算结果。总数十九画的笔画预示着病弱与不和,代表社会性的第十二笔“人画”则显示出孤独与精神上的不稳定。

丹下盯着这个名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不,不会是这样的。测字这种事不过是人们讨个吉利罢了。只有母亲的爱和决心,才是真实存在的。本来也没必要用旧姓去测字不是吗?都怪自己太不严谨了。

似乎是为了摆脱这件事,丹下将视线投向窗外。漫天飞舞着樱花花瓣,仿佛在庆祝一个无价的生命诞生到这世上。多么美好的春日清晨啊。

丹下默默地撕碎了便签,并且将纸屑扔进了垃圾桶。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丹下建生反复阅读田幸乃死刑判决的报道时,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他躬身向前,再一次凝视着报纸上的那个女人和死去的那一家人的照片。那是因为自己转变了心意而降生于世的孩子和三条逝去的生命。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听从阿晶的愿望为她做了流产手术,这母女三人如今应该也依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一个画面浮现在他的大脑:年轻的母亲朝自己的孩子举起了拳头。命运轮回,阿晶一边叫嚷着什么,一边伤害着弱小的幸乃。

“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

当初听到她这句话,丹下便相信了她的决心,那就相当于是肯定了身为产科医生的自己所秉持的生存方式。

然而,伴随着那天那句“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当时暗含在那个沙哑声音司空见惯的暴力印象,一直在头脑挥之不去。

第二章 “养父所带来的残话方式是从上幼儿园班以后开始的,阳子原以为是园内流行的语气,结果似乎只有莲斗自己是这样。

“真的是呢,闪闪发光呢。”

“下次我们在夏天时过来好吧?”

“嗯。那时候就是跟妹妹一起来了。”阳子示意性地抚摸着肚子,莲斗也眯起眼睛学她的样子。两人共同期盼的那个小女孩,还有三个月就会来到这个世上了。

阳子仔细地擦干净墓碑,再把花插好。莲斗也跟着双手合十,口里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阳子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招呼着:“我们回去吧。”莲斗却若有所思地歪起头问:“我的爷爷就在这里面吗?”

柔软的声音敲打在阳子的鼓膜上,她回答:“是呀,这是跟大井町的爷爷不一样的另一位爷爷,是妈妈的爸爸。”

莲斗依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妈妈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妈妈曾经有一个妹妹。”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她已经死了,在妈妈只有九岁的时候就死了。”

莲斗却是个意外敏锐的孩子,听了这话,他仰起头望向阳子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不过很就又作罢似的叹了口气。

“是这样啊。那妈妈的妹妹也在这里面吧。”

说着,莲斗温柔地摸了摸墓碑。昨天没能流下的眼泪突然涌上来,阳子拼命将它们忍在眼眶,抬头去看天空,耳畔突然回响起父亲的话:“你不是姐姐吗!”那一天他呵斥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