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章瞧了他一眼,也没阻止,等收拾完毕之后,竟是直接在墓碑之前盘腿席地而坐。
苏凤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刘能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坐了下来:“爹,这是你的朋友吗?”
苏凤章反问道:“你可知道岁花吟?”
“我知道,是爹写的话本,儿子还曾去听过。”刘能啊的一声,显然是想了起来林长青到底是谁,可不就是岁花吟中因为诗词过人而被害的那个秀才。
苏凤章笑了一下:“那你现在知道他是谁了。”
苏凤章倒出一杯水酒,敬了敬墓碑,一口喝了个干净。
将另一杯酒浇到墓前,苏凤章又将点心一块一块分好:“长青看着冷淡,不爱说话,其实最是嗜甜,连喝白粥都爱放一些白糖。”
“这是镇上糕点铺最甜的冬瓜糖,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刘能这才想明白苏凤章为何独独带上这些甜腻的点心,明明家里头都知道父亲饮食清淡,平日里甜食也是不爱碰的。
“曾几何时,他的坟前也有过父亲这些日的风光,但这才过去几年,已经冷清的不成样子了,阿能,你要记住,这人世间的繁荣昌盛都不过是过往云烟,就算眼前再好,也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刘能一时不明白苏凤章为何说起这话来。
苏凤章又倒了一杯酒,“人固有一死,但长青之死总让我意难平。”
“我也怕时间过得太快,有朝一日再来这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忘记长青的模样了。”
刘能犹豫了一下,问道:“爹,你画技高超,如果怕忘记的话,为何不画下来?”
苏凤章却反问道:“画下来,便能不忘吗?”
刘能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话:“画下来之后,若是忘记了便拿出来看一看,看到了自然就能想起来了。”
苏凤章又说:“只怕已经忘了,便再也不会去看这幅画了。”
看着刘能迷迷糊糊的样子,苏凤章叹了口气,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罢了,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刘能捂着额头,不情愿的说道:“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不能帮你分忧解难?”
苏凤章却说道:“那你可记住今日的话,有朝一日我忘记了,便来提醒我一声。”
刘能苦恼的问道:“爹,这心里头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忘记。”
苏凤章听了这话,也是自嘲的笑起来,“也对,我自己心里头的想法,谁人能看得清呢?”
刘能虽然不知道苏凤章在困扰什么,却也知道他此时不太高兴。
看了一眼墓碑,刘能安慰道:“爹,人死不能复生,这位林叔叔若是知道你为了他伤心难过,在地底下也是不能安心。”
“爹,奶奶死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吗?”
苏凤章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额头说道:“是啊,说人容易做人难。”
一瓶酒不知不觉的喝完了,苏凤章的酒量极好,喝完之后脸颊都未红一下,看着反倒是更加清醒一些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心底的犹豫都吐了出来:“罢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如今也没有了后路。”
刘能心中更加奇怪,暗道如今朝堂一片大好,即使他还是个孩子,也知道苏凤章备受重用,是诚亲王手底下的股肱之臣。
苏凤章站起身来,伸手擦了擦林长青的墓碑,眼中清明而坚定:“我心中的念头,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一切外力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