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仪挑开帘子,挑着灯笼。
这条路,她得一个人走。
狂风卷起宝仪的衣裙,发尾翻飞,乌发垂于身后。
看门的婆子认得傅宝仪,拿灯笼照了照她的脸,刚想让宝仪进重华殿,后来又犹豫了。
因为婆子刚刚知晓,府里的女先生的父亲成了反贼,进了牢。
侯爷能允许反贼的女儿进殿里么?
婆子拿捏不准,叫了个小厮去知会侯爷一声。
她客客气气:“姑娘还是等等罢。这重华殿,不是谁说进就能进的。”
前天,上京城里倒春寒。已经去北方的薄雪,此时此刻卷土重来。乌云阴沉,竟然在末春时飘雪了。
雪粒子细密,落在宝仪的肩头,好像打湿了她的眼。
她的脑海,一直回旋重复着她年纪小时,父亲给她讲岳飞的故事。还说,身为人臣,最重要的便是忠君,君为臣先。
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谋反?
傅宝仪穿的单薄。她没打伞,呆呆的立在雪里。
好像一夕之间,父亲母亲为她搭建的避风港,轰然坍塌了。
傅宝仪丝毫不觉得寒冷。她伸出手,手心向上,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被体温融化,在掌心变成了一滴水,很消失不见踪影。
沈渊庭在殿里议事。小厮不敢贸然打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郑伯看小厮候在门口,问:“什么事?”
小厮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郑伯。
这么说,傅姑娘在雪里等了半个多时辰?
郑伯微怒:“糊涂!怎么不提前报?”
他连忙进殿,沈渊庭正写字。他一身白袍,袖口干净,垂笔于纸上。
郑伯微躬身:“侯爷,傅姑娘有事在殿外等候,已经等了多时了。侯爷您看…”
沈渊庭神色淡寡。
郑伯察言观色,一时之间揣摩不准侯爷心思。
字写完了,沈渊庭放下笔。他淡淡问:“她哭了?”
郑伯一愣,回:“没听下人细说。这外面天寒地冻,傅姑娘家骤然出事,她又是个女子,恐怕身子承受不住。”
沈渊庭扫视郑伯一眼。郑伯立即噤声,不再说话。
他放下袖口,取出大氅,吩咐:“你不必跟来了。”
郑伯深弯腰:“是。侯爷。”
漫天细雪,雾气氤氲。暴露在外的皮肤犹如刀割。
沈渊庭对傅宝仪有没有落泪很感兴趣。
他步伐缓缓,周身从容,独自挑灯走到高台之上。
沈渊庭视力极佳,透过夜幕,目光锁视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