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燕目如滚了火朝她望来,饥渴炙躁难耐,双臂猛然朝她抱了过去,将人刷地一下压在身下。
一番天雷勾动地火,粗暴的云雨之后,那胡姬捱不住晕厥了过去,满身淤青红痕,稚燕一人坐在床头,帐内燃着的香刺鼻得紧,令他感到恼人,皱了漆黑的狼毫一般的眉毛。
方才恶战,正觉腹饥饿,他立刻命人送膳来。
等了片刻也无人来,稚燕恼火地起身,踢翻了床边的香炉要朝外走去,这时,终于有人进来了,看装束却不是自己这边从北胡带来的人,他手里持着一块漆红木托盘,胡乱将东西搁下,道了声“王子慢用”,人便又转身出去了。
稚燕怔了怔,顿时火大无比,“原的一个下人都敢欺负我?”
他伸足欲将那下人送来的东西一脚踢翻,但却被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攫取了心神,他定了定神,看向那漆红木托盘之所盛之物,竟是……血淋淋的一条马腿!
马腿是新搁的,兀自带血,滴滴答答流了满漆盘,甚至沿着漆盘木质之间的裂缝,沁出,滴落在地。
稚燕认出,这是自己心爱的战马!来大魏之前,他的父王单于所赠!
心爱的宝驹,竟被人斩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稚燕心痛到差点无法呼吸,又是一阵腥气飘了过来,稚燕难忍地冲出了营帐,扶着辕门弯腰剧烈地呕吐了出来。
远远地,元聿与董允立在王帐之外,看着那位北胡王子,几乎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的架势,董允朝着元聿笑道:“陛下杀了他心爱的小马,我看他心里也晓得,到底是为什么,对不老实的人,就该这么狠狠地警告他,免得他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元聿没有答这话,只是冷眼睨着那稚燕,他似已吐完了,察觉到如芒刺在背,似有人在冷目盯着自己,于是也寻着心头的直觉回望而来。那片远远高耸的王帐,正矗落在半山腰处,四周都燃着火把,然而那负手凝立的男人,还是清楚地透过火把的光芒,让他看了分明。
稚燕既气又恨,十指陷入了自己的掌之肉,几乎掐出了鲜血。
他瞪着元聿,露出阴冷的神色。
只是动了一下的他的皇后,这个皇帝就已坐不住了,军师说得不错,那个皇后确实就是他的软肋。
稚燕咬牙想着,他就不信了,这个神京城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元聿去死。
当初元聿的母亲所引起的轰动余韵尚在吧,巫蛊之祸牵连了数百号人,还有元聿自身,他的几个手足兄弟,在帝为他开路之时,都发配到了远疆戍边,这神京城,难保没有他们的眼线。
两年之前,厌太子为何参与谋逆?
他身为储君,天下本就名正言顺是他的,他为何还要犯上弑君杀父?这不是很怪么?稚燕猜测,厌太子是做了什么错事,还是那老皇帝本就偏心?厌太子母族乃陇西李氏,虽遭打压,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以上这些人,应该都想取了元聿首级为亡灵祭奠。
在这之,稚燕只要想把自己隐藏好,不让大皇帝发现一点儿北胡人的手笔,成功地刺杀他,那么就算自己回不了草原,也是天大的功勋一件了。尤其这个皇帝还没有儿子,只要他一死,大魏至少短时间内一定会大乱起来,这就是北胡的机会!
稚燕冷冷地想着,不再看元聿,转身踱步回了自己帐篷。
董允吃了一惊,“陛下,他这什么眼神?什么态度?”
元聿淡淡地道:“想朕死的态度。”
董允倒抽了一口凉气,“陛下,小的看,未免夜长梦多,还不如先宰了这只兔崽子!”
元聿道:“本想也想宰了为我军祭旗,但是现在,朕想看看,他这只秋后蚂蚱,究竟能牵出多少条绳来。”
唉。陛下有时说话他不懂。董允默默地叹了口气。
元聿吩咐道:“你找几个机灵点儿的,盯着他,每日回报。派上几个心腹,潜入枫馆,回京都之前一切安置妥当。”
“诺。”
董允立刻应允,照吩咐办事去了。
元聿在一片夜风之孑然驻足了良久,直至身上的暖袍,让夜风吹凉。喉间又传来了些异样痒意,那风寒缠绵多时,先前已几乎好了,现在似又有点死灰复燃的架势。
他看了眼不远处点燃了亮亮的橘色暖灯的一片风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