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杏染轻轻一笑:“她那个人,哪里舍得就死了?好容易才……”话到口边,想想不妥,又咽了回去。

陈婉兮那张精致艳丽的脸上,绽出了一丝丝笑意,似是带着些嘲讽,又似是全不在意,她淡淡说道:“既没死成,又来说什么?”

这口吻淡漠,仿佛这不是她娘家的事情,那上吊寻死的也不是她的继母。

杏染听她这口气,心中那失言的石头才落了地,旋即又高兴起来,一股脑的说起旧事来:“原也是的,当初若不是她挑唆着侯爷,硬叫姑娘替三姑娘顶包,那三姑娘如今也不必受夫家的气。肃亲王妃这位子上,坐的人也就是她了。这凡事有果必有因,二太太自以为高明,谁想得到如今呢?好些年了,她也没能为侯爷生下个小世子。那两个姑娘都还指望着她呢,她若真死了,才叫现眼笑话呢。”

这话却有些不得当,陈婉兮是不爱听那些烦心旧事的。

她那明澈的眸子转了过来,在杏染娇俏的脸上盯了一下,徐徐说道:“你今儿,十分的聒噪。”

杏染被她呵斥了这一句,自觉没有脸面,便有些讪讪的。

恰逢这个时候,一容长脸面,身着翠绿素面缎子比甲的丫鬟手里提着天青色梅花提梁壶,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

她也不知听见了多少,只是看见这情形,便说道:“杏染,外头宋妈妈子一地里寻你,说锦绣庄为娘娘新造的几件衣裳得了,要你去对账。你还不快去?倒在这里打牙犯嘴,吵闹娘娘的清净。”

那杏染如蒙大赦,忙笑道:“我倒昏了头,忘了这一出。”话毕,便一阵风也似的去了。

那翠绿比甲的丫鬟走上前来,替陈婉兮重新沏了一碗热茶,递在她手边,浅笑道:“娘娘莫往心里去,您还不知道杏染么?她打小儿就跟着娘娘的,从来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脾气。”

陈婉兮端起那茶碗,举到唇边,轻轻啜饮着。

茶碗遮了她一半的面容,那丫鬟便望着她手腕上的水玉嵌金丝镯子出神,明晃晃的镯子衬着底下的腕子越发的莹白玉润。

陈婉兮吃了一口茶,将茶碗搁在炕几上,方才说道:“这么些年了,毛里毛躁的脾气终究是不能改,没有一丝的长进,成不了什么气候。”说着,她看向这翠绿比甲的丫鬟,面色微微和善了些:“柳莺,到底还是你性子稳重,我嫁到肃亲王府这两年里,也多亏了你扶持。”

这名唤柳莺的丫鬟面色微微一凝,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温言笑道:“娘娘这可折煞了我了……”

话未说完,却已为陈婉兮打断:“那边府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闻,去岁谭家大郎没了,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陈婧然当在谭家守节才是,怎么就回了娘家?”

柳莺听她口口声声那边府里,只字不提母家二字,心底微叹了口气,仔细斟酌着语句道:“是,娘娘也知道,三姑娘打从嫁入谭家,一向没有生育。去岁,三姑爷得了痨病,谭家请了无数杏林名手,都没什么效验。还没过年,这三姑爷就没了。到了今年,谭家忽然传起来三姑娘命硬克夫的话来,三姑娘在谭家存身不住,便回了侯府。侯爷与老太太都十分烦忧,三太太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她话至此,便止了,微微垂首再不多言。

陈婉兮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露赞许之意:“你很好,没多余的话。”

柳莺眼眉低垂,恭谨一笑:“婢子只知服侍娘娘。”说着,看陈婉兮面色尚且和顺,方又补了一句:“那边老太太打发人送了信儿,说娘娘若有空闲,这几日回去瞧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