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微微一怔,取下一枚珠花搁在了连珠纹螺钿奁盒之中,淡淡说道:“知道了。”
杏染立在她身后,捏着一柄白玉嵌红宝石梳子,梳理着那及地的长发,小声嘀咕着:“王爷每常夜间都到这边来的,今儿怎么忽然改了例子?”
陈婉兮面色如水,说道:“不是说了么,王爷公务繁忙,不能过来。”
杏染却道:“往常,王爷就是有公事,也都是拿到咱们这边来的。今儿,可真是古怪。”
陈婉兮没接这话,只侧首吩咐道:“夜间办公劳累,打发人去厨房,预备些点心给王爷送去。”
菊英答应了一声,便要往外去。
陈婉兮瞧着她的背影,忽想起什么来,叫住了她:“王爷爱厚味,然而夜深了,怕存食。把白日里没来及吃的粥盛一碗,饺子拣四个端去。记得,断不要再多了。倘或王爷问,便说厨房已封了灶,没有了。”
菊英应声,出门而去。
陈婉兮更换了寝衣,走到床畔躺下。
杏染取了钩子,放下床帐,就在床畔地下的脚蹬坐了——今儿轮到她上夜。
陈婉兮躺在床上,翻了两次身子,却并没丝毫的睡意。
明明是自己睡惯了的床铺,这会儿却嫌着太过宽敞了。宽敞的,有些令人寂寞。
豆宝年岁渐长,虽如今还算小,但总要学着不再跟着娘亲,如今夜里也不在这边了。
屋中安静,静的叫人心里仿佛有虫蚁在啃噬。
陈婉兮又翻了个身,□□着枕上的流苏,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睡去。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几天就不惯了,没道理。
菊英依着王妃的吩咐,去厨房取了粥饭点心,便往书房去。
走到书房外,果然见窗纸上暗黄微透,显是点着灯火。
玉宝正在门前守着,一见了她,忙迎上前去,微笑问道:“菊英姐姐这会儿过来,可是王妃娘娘吩咐的?”一语未休,忙又说道:“小的适才不是转告了么,王爷今儿晚上在书房处置公务,就不过去了。叫娘娘莫等,早些歇下罢。明儿一早,不是还要去为老夫人上坟么?”
菊英微笑道:“倒不是为这个,娘娘说王爷夜间劳碌,吩咐我送些点心过来。”
玉宝点了点头,忙转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出来让菊英进去。
看着菊英的身影没入屋中,玉宝咂摸了一下嘴,心中思忖着,如今娘娘抬举起来的这两个姐姐倒是比以前的柳莺杏染,更觉得周全稳重。
这么两个人,以往只在府中二门上干些传话递物的粗事。出了柳莺那件事,好似忽然间就钻了出来,显露头角。
这不像娘娘的性子,她以往抬举人,哪个不是看久了看准了,才用的?
那么这两位姐姐……
玉宝只觉得背上蹿过一阵凉气,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暮春的晚上,竟还这般的凉。
漆黑的夜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菊英手捧托盘,踏进门槛。
入得室内,只见于成钧正歪在一张竹榻上,握着一卷薄薄的册子看着。
她上前,将托盘放在一旁的书案上,俯身垂首道:“王爷,奉娘娘的吩咐,送些宵夜点心过来。”
于成钧慢应了一声,倒没有起身,两只眼睛依旧盯着那书卷,看的津津有味。
菊英立在桌旁,停了片刻,见王爷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心里琢磨着总要把王妃的话带到,便俯首道:“王爷,更深夜重,娘娘担忧王爷身体,还是吃了宵夜,再看书吧。”
于成钧看那书看到着魔,被这丫鬟打断,又闻到点心的诱人香气,忽然便觉着腹中饿了。
他是长年惯于练武之人,一顿饭即便吃了个顶饱,也往往饿的极快。晚饭到这个时候,已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吃下去的那些也已克化的差不离了。
当下,他便搁了书,走到桌边坐下。
托盘上,照旧是陈婉兮素日里用惯了的牡丹纹胭脂釉瓷碗,只有巴掌大小,八分满的盛着粥。另一只开片菊纹盘里,则安放着玲珑小巧的四枚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