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小程氏贪图享受,临了却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养胎,只怕这滋味儿不大好受。

监院得了消息,早已在此等候,迎上前来,向她行礼毕,开锁请她进去。

陈婉兮搭着菊英的手,迈步入内。

才进门,迎面便是一股浑浊的气息,药味儿、霉味儿、骚臭味儿还有各种不能分辨的异味儿混在一处,令她有些作呕。

陈婉兮皱眉,险些吐了出来。

屋中一角,一道阴恻恻的笑语传来:“不好闻?我可在这里,闻了许久哩!”

陈婉兮眯细了眸子,顺着话语声望去。

这屋子采光不足,屋中甚是昏暗,她好容易才看清房中景象。

屋子的东北角上盘着一张炕,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卷着一袭半旧的薄被,染着些许不明的脏污。

小程氏就缩在那炕角上,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茧绸对襟褂子,腰里系着一条裙子。许是天热,褂子竟没系扣,露出些白花花的皮肉。

她满面苍白,双唇焦枯,发如乱草,怀了近七个月身孕的肚子球一般的顶起,合着那干瘦的身躯,有几分滑稽。

小程氏就这样躺着,病病恹恹,再没了往日的威风神气,以往还算风流的姿色,也已不见。

陈婉兮缓步上前,淡淡说道:“你咎由自取,能怪何人?杀死一条无辜的性命,只落得终身幽禁,已是便宜至极。”

小程氏眸中泛出了光彩,她豁然爬起,向陈婉兮叫喊:“你不要在这里瞎充好人!你敢说你撺掇着肃亲王告发我,就没有半分私心?!”

陈婉兮在炕前三步远处停了下来,睥睨着小程氏,如同看一只丧家犬,言道:“即便王爷不愿告发,我也会进宫禀告此事。你虐杀幼儿,却还想平安无事,世上没这个道理。”

小程氏神情犹如疯癫,她想下炕,却因几餐未进的疲软,没有动弹的力气。

陈婉兮看着她这幅样子,满面厌恶之情,又道:“你可当真是个心肠歹毒的恶妇,伤害他人也罢了,连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留丝毫顾惜。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于养胎何益?大约在你心里,所有的人事物都只是你所要利用的器具罢了。父亲是,三妹是,你腹中的孩子也是,甚而连你自己也是。”

小程氏疑惑道:“我自己?”

陈婉兮注视着继母的脸庞,有条不紊道:“你也是程家的女儿,深知世间伦理礼法,却不顾名节廉耻,寡妇之身在姐姐病床前诱惑姐夫。如此作为,即便你将侯夫人之位抢到了手中,于自己难道不是糟蹋么?你的名节已然完了,这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连带着你的孩子也要为你这母亲所累,人前抬不起头。在你心里,没有人是人,连你自己也不是。”

小程氏脸上一阵扭曲,陈婉兮的话深深触怒刺痛了她。

是啊,她这一生多么的荒唐可笑,赔上了一个女人的一切,同生母反目,同娘家成仇,与姐姐陌路,甚而连孩子也不肯体谅她。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得到丈夫的心,甚而没能得到一丝丝的怜惜。临了,还得了这样一个凄凉下场。

小程氏忽然尖锐的狂笑起来,喉中却带着一些闷闷的呜咽,好似一头疯兽。

她斜眼睨着陈婉兮,厉声叫嚷起来:“你当我愿意么?这么些年来,我就好过么?陈炎亭,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娶了我,就把我当块破抹布丢在一边,想要女人了,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人,才进我的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天天一夜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谁知道!如今,人人都说我狠毒,可我有什么法子!没有儿子,没有子嗣,老来晚景如何凄凉!我不能够,我一定要为自己争!我这一辈子,没得到过一星半点的好东西。同样是程家的女儿,凭什么姐姐能?她有父亲和嫡母的疼爱,甚而连我的母亲也对她呵护备至。她有才女的名声,有风流英俊出身名门的丈夫。可我呢?我得到了些什么?!”

她吼了一通,便气喘吁吁。

陈婉兮冷眼看着气咻咻的小程氏,下颌微抬,说道:“如此,便是你肆意害人的理由么?狠毒就是狠毒,不要找什么借口。”

小程氏听着,忽而嘿嘿笑了起来,她望着陈婉兮狞笑道:“你如此义正言辞,可晓得当初为何侯爷忽然不待见了你娘?那时候,他们可是京里出名的恩爱伉俪。侯爷宠妻,名满京城呢。”

陈婉兮眼眸轻眯,没有言语,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没有言语,静听小程氏的下文。

小程氏似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我的好姐姐,你的生母,弋阳侯夫人程初慧,竟然不守妇道!”

作者有话要说:讲当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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