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起的晚了些,陈婉兮梳妆之后,日头早已高高挂起。
幸而今日并无什么要紧事,不过些许日常采买人事等往来事宜。至于豆宝的生辰,原没打算大操大办,也就不十分忙碌。陈婉兮只吩咐人封了十数枚红封,预备着各府人情往来打赏下人之用。
余下的,便是清和园赴宴一事。
这件事倒是紧要些,听于成钧的话,这次宴席除却太后的好兴致,招揽各王室宗亲、世家门阀办寒食宴,更有为于成钧庆功的意思。
这般,倒需得多多上心。
于成钧这位肃亲王,往昔不受皇帝待见,在朝中亦无几分势力。
陈婉兮即便不通时事政务,也知道朝堂上下并无几人站在她丈夫这边。之前的朝堂,太子与和亲王各成一党,争斗不休,余下的臣子不是选边站位,便是隔岸观火。
如今于成钧大胜归来,朝堂局势便有了微妙的分化。哪怕她身在内宅,亦有所感。这两日,各府邸的命妇们,借着各种由头,或送礼或走动又或邀请她过府赏花会茶,多如过江之鲫。
然而,她不知于成钧心里什么意思,怕行错了一步路,便给丈夫带来麻烦,遂借口孩子尚小不便出门,都婉拒了。礼物虽收下,但转手便又回了一份分量相当的。好在,她如今钱财宽裕,这等人情往来,周旋起来毫不费力。
但这场寒食宴,怕不是能轻松应付的,不知要生出多少故事来。
陈婉兮吃着那碗梁嬷嬷说的赤豆红枣粥,心里思忖着这些事情。
一碗热粥下肚,身上生出了些许力气。
豆宝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嘴里喊着:“娘亲!”便朝着她一路奔来,抱住她的腿,要往她身上爬。
近两岁的孩子,当真有了些分量,揪着她的裙摆,就如一个铅坠儿吊在下头。
陈婉兮好容易松泛下来的身子,顿时又酸软起来。她心底里有些埋怨于成钧,这个贪色的莽汉,昨儿晚上那么卖力,几乎把她揉碎了,害的她今日几乎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了。
陈婉兮俯身,将豆宝抱起放在膝上,看儿子依旧活蹦乱跳,昨儿那场意外连惊吓也不曾留下,她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她逗了孩子一会儿,见他一直不离左右的布老虎不见了,便问:“宝儿,你的小老虎呐?”
豆宝听她一问,竟揉起了眼睛,小嘴一瘪,哭了起来:“不见了……”
陈婉兮有些莫名,招来乳母一问,方才知晓昨日豆宝在花园里玩耍,失手将小老虎掉在了荷花池中。这玩意儿是布做的,自然即刻就湿透了,已被丫鬟们拿去晾晒,一时不能还他。
陈婉兮得知了内情,再看儿子哭唧唧的样子,便有些好笑,逗他道:“你把它送给小鱼鱼了,它要明儿才能回来呢。”
豆宝呆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爬上前去,搂着母亲的脖颈,哼唧道:“小鱼鱼,娘亲做……”
陈婉兮听明白了,这孩子是想让她做一个布老虎那样的布金鱼。
这可把她为难住了。
没几个人知道,弋阳侯府这位出众的闺秀千金,唯独绣活拿不出手。
曾经在闺中,陈婉兮也跟着绣娘姑姑学了一段时日,只是大概天性不适,总学的不甚精细。落后,她便觉此技不过小巧功夫,难堪大用,不如把精力放在经济道理为上。
故而,陈婉兮的女红着实不怎样,这些年她也没为谁动过一针一线。
眼下,豆宝竟然要她做布金鱼这样麻烦难做的东西,她一时还真不知怎样才好。
陈婉兮没有回答,豆宝倒来了兴头,扳着她的脖颈,撒娇闹了起来。
陈婉兮被儿子磨的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豆宝折腾了一会儿,便滑了下去,跑到外面玩去了。
陈婉兮怔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这东西要怎么做,又问身边的几个丫头。
奈何红缨、菊英连带着杏染,甚而梁嬷嬷,都不知这东西要怎么个做法。
梁嬷嬷见她发愁,便替她出主意;“娘娘,这其实也好办。打发个人,到咱们秀坊里去问问。谁能做,令她做来就是了,何苦自己费功夫。”
陈婉兮之前与谭书玉商议的绣品铺子,宅院已经买下,绣娘绣工连着看守门房、烧火做饭管采买的一共二十余人,都搬了进去。
商铺倒还在选位置,但绣房则已开始运作。这两日,已有管事将绣娘做出的样品绣件儿诸如香包、络子、手帕等物送到府中与陈婉兮看。
谭书玉替她遴选的,果然都是些出色的人才,那些绣品样样精巧别致,且花样新鲜,京中少见。有这么一班技艺绝佳的刺绣师傅,她的绣房的生意该是能很好做的了。
然而,陈婉兮倒是不想这般。儿子的东西,她还是想自己动手,是优是劣,到底都是自己为人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