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心还是微微蹙起了一点。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就要付出别的代价。

她会知道他向来不是只想保护他,那个单纯温顺的怀柔,而是会杀人,满身污点心思狠毒的前朝太子。

他暗了暗眸子,摘掉了挂在手腕上的那串能保六根清净消除罪恶的菩提串子,忽然从袖中拿出那对碎成两半的长命锁银钏。慢慢道:“……姐姐现在还觉得没事吗?”

钏子被放在小矮桌上,上面的繁琐咒文在烛火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谢安没有说话。

卫怀柔眼眸里的神色沉了沉,站起身来,去掉了平日惯用的温顺的语气,带了一丝冷意恹恹道:“姐姐觉得怕的话,今晚就可以赶我走。”

“怀柔。”谢安起身走了两步,轻轻抱住了他。

“姐姐不会赶你走。今天不会,日后也不会。”她温声认真道。

他低眸。眼底的那一点冷意渐渐消退。

“……我只是怕,”谢安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只是怕我喜欢上的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我心里装着的那个原来的怀柔。”

“但是我刚刚想清楚了。最开始的时候,是我答应你,做你的情人。那时候我看到的怀柔,是温顺听话的,但你我之间却像是一直有层揭不开的地方,靠不近。后来发现你也有你自己的情绪,也会生我的气。但是刚才你将你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我,那才是最真实的卫怀柔,也是我最喜欢的你的样子。”

“所以……姐姐担心的不是你想的那些事情。”谢安抬眸,温柔看向他。

卫怀柔低眸,与谢安对视。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乖顺的也好,狠毒的也好,但她却完全接受他。

他没说话。她想了想,才伸手挽住落下的发丝,踮起脚来,轻轻在他唇上落了下,又弯了弯眸子。

“既然这件事已经让我知道了,那么……之后的事情,怀柔打算怎么做?”她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问道。

他知道她是想问他是继续待在府里,以卫家三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还是回到宫墙里,去复仇。

“我想让姐姐帮我,”卫怀柔垂眸,慢慢道,“……杀一个人。”

下午谢安让绣云拿来了小毯,打算小憩一会儿。

只是刚入睡没多久,绣云又将她叫醒了。

“刚刚缀锦斋里的人过来说,老太太这两日身子都比之前不好,这会儿刚请了大夫过去。”绣云站在软塌旁,将刚刚前来禀报的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到是祖母又犯了病,谢安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起来就去祖母的屋子。”

绣云掀开帘子出去了。

谢安撑着胳膊坐起来,换好了衣裳,匆匆洗了把脸便去了缀锦斋。

从上个月起,祖母就染了风寒,这个月反反复复,又迟迟没有好起来,反而加重了不少。

她又想起半年前做的那个梦,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进屋的时候,谢安还是没有把忧心的情绪表露出来,含了一丝浅淡温和的笑。

缀锦斋里,上府里来看病的大夫已经诊完脉重新开了方子出去了。

谢安走到软塌旁坐下,轻柔唤了声:“祖母。”

老夫人脸色发黄地躺在垂了床幔的软塌上,呼吸间带着浓重的喉咙里的气,勉强睁开眼,想要开口,张开嘴却有风灌了进来,偏过头去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