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坐于屏风之后,问她离开红楼的理由。

那是商丽歌第一次近距离听到公子的声音,如玉石撞击一般清冷明澈,却也不带一丝感情。

“奴不求其他,只求一人白首不离,红楼所得奴一分不取,还请公子成全。”

屏风后溢出一声低笑,却并不叫人觉得嘲弄:“一句白首不离的誓言,能叫你做到什么地步?”

“公子……想让奴做到什么地步?”

“我不过一商人尔。”公子淡声道,“你留在红楼,便是红楼价值。”

商丽歌心头一沉。

她在红楼中素来表现平平,唯一惹眼的,只有一张脸。

歌舞声色之地,往来权贵如云,若非红楼风雅,公子才名远扬,如何护得住她这般乐籍女子?

商丽歌闭了闭眼,蓦然拔下头顶发簪,毫不犹豫地往侧脸划下。

簪头锋利,这一下伤口极深,鲜血汩汩,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襟。

商丽歌俯首而拜:“今日过后,奴对红楼再无价值。”

她这一身技艺得红楼所授,多年来亦蒙红楼相护,此恩难报。若偿情不能,偿利不够,便只能偿命。

商丽歌屏息,室中静得似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良久,公子才出声:“心非红楼之人,留也无用。倒是可惜……”

可惜什么,公子没有再言。

他到底还是放了她。

只是不想,她终究是爱错了人。

更信错了人。

商丽歌回神,压下翻涌的思绪,伸手将木牌翻过。

“我选乐。”

明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去挑一样乐器:“没有选题,演你拿手的。”

商丽歌径直选了琵琶,这次没有讨巧,规规矩矩弹了一首清平调。

清平调算是琵琶的入门曲,曲调并不复杂,但简曲易弹难精,多数人习会之后便想学其他更有挑战的曲目,很少有人能同商丽歌一般,将一首清平调弹得如此熟稔。

微风扑轩窗,窗边的垂帘微微扬起,拂在四季屏风上,拢下一层暗影。

里头的人倏尔睁眼,透过朦胧纱帘,不知是在看屏风上的夏虫冬鱼,还是屏风后的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明姑方将册子递到公子手中。

榻上的人微微直起身,一页页翻看,直到停在其中一页。

“此人如何?”

明姑见到那页上的名字有些意外,不过依旧如实道:“模样生得好。”

闻玉轻笑:“其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