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站在船头,宋堰的身边,低声道:“将军,不过是十几个兵士,没必要您亲自去接。”

宋堰道:“我在等一个人。”

“谁?”奉不解,“您在临南岛上有认识的人……”

他说了一半,想起来什么,脸色变了:“您再等大夫人吗?”

宋堰没有说话,他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对面承载兵丁的船与他们的船相接。士兵们从木板上一个个跨过来,眼俱是见到新天地的惊喜好,有人介绍说那是宋将军,新来的士兵便一个个的过来敬军礼,报出自己的名字。

宋堰唇边带着微笑,一个个地听他们说完,最后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俊朗,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宋将军,我叫沈惟,今年十七岁……”

奉的眼神变得惊愕,他忍不住道:“小惟?我是奉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在平昌,是我去接的你!你怎么来参军了啊!”

沈惟怔忪了瞬,他看清奉的脸,记忆慢慢清明,大笑起来:“奉哥?”

奉上前揽住沈惟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这位是宋将军,宋,你知道吧?”

沈惟立刻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却有些僵硬,他们的身份过于尴尬,他一时间分不清宋堰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船再次慢慢地动起来,这次是朝着北岸的方向,离着临南岛越来越远了。

宋堰遥遥地望向南岸的位置,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眸微动,垂在身侧的左手也渐渐收紧。直到那道身影渐渐看不清了,宋堰才闭了闭眼,偏过头,看向面前的沈惟。

半晌,他笑了笑:“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

宋堰摸了摸沈惟的脑袋:“尤其是那双眼睛。”

沈惟感受到宋堰的善意,也笑起来,他心想着,这位宋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仁爱大度。

“以后就叫我宋大哥吧。”宋堰温和道,“你年纪小,也没有上战场的经验,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好了,我会替你姐姐好好地照顾你的。”

沈惟一乐,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宋大哥。”

宋堰再次摸了摸沈惟的头:“带你去吃饭。”

沈惟本来以为,初来乍到,军营又是个艰苦的地方,免不得要受些苦。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没想到遇见宋堰,竟然过得比在家的时候还要舒服。宋堰吃饭的时候,总会叫上他,顿顿吃得饱不说,还能吃到肉,晚上睡觉时,他在宋堰营帐的隔壁,用着上好的驱蚊香,一晚上舒舒服服的,连只蚊子都没有。

沈惟感觉到宋堰对他的好,已经超出了“曾经的亲戚”这样的范畴,虽然宋堰沉默寡言,并不与他多说话。

沈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且从前宝瑜在家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与宋堰的往事。

直到一日晚饭后,许是吃得太饱,脑子也发昏,沈惟竟真的问了这个问题:“宋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啊?”

沈惟满心期待着,宋堰可能是觉得他天赋异禀,有意提拔他,或者是觉得他踏实可靠,适合做护卫。

宋堰垂眸抿一盏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

沈惟回忆着初见的场景,想不出来,迷茫问:“啊?”

宋堰放下茶盏,微笑道:“你长得很像你姐姐。”

沈惟听得愣了神,半晌反应过来,有些不服气:“这是什么缘由呢?”

宋堰不肯再说,沈惟也不敢再问,日子只好这样过下去。

沈惟跟着宋堰的军队一路东进,连战告捷,宋堰并没有束缚他在战场上的发挥,沈惟像所有普通的士兵那样,参加了几次战役,由于杀敌勇猛,被提拔成了百夫长,过了半年又官进一阶,做了千夫长,一年半后被破格提升为校尉。

有了军功在身,沈惟的腰板挺得直了,与宋堰的关系也愈来愈好。

在沈惟的眼里,宋堰算不上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常常会发火,只不过他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吼人,也不会摔砸东西,只是沉默地坐着,用一双锐利的眼盯着犯了错误的人看。军的人都害怕宋堰的眼睛,沈惟有时候也会怕,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宋堰的眼神是温柔的,看他的时候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