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看着被扫射后的稿子,大家的意见还分开了记,一堆稿子上面全是红圈圈,只得点头开始改。
周昇坐地铁再倒了一站公交,背着个运动包,像要上健身房般,来到单位。从今天开始,钱得省着点花了,毕竟要过日子。周昇包里还带了饭盒,里头是余皓做的便当——余皓偶尔也学着做做饭,当然大多是早上起来,煮一锅米饭,再把昨天晚上单独分出来的菜给周昇码好,放在饭盒里,再加点辣酱而已。
除此之外,再给周昇准备一壶手冲咖啡,锁在随身保温杯中,让他带着上班喝。
周昇生在郢市长在郢市,从未碰上过北京入冬这等妖风,一出地铁站有种错觉以为要世界末日了,差点整个人都被吹飞出去,到得单位报道,先是作了简单培训,老大是个四十来岁的女性,戴着眼镜,抹了凌厉的唇红,与周昇聊了一会儿,主管便交给他一叠资料以及一段录音,让他作分析。
这是一份调查商业泄密的活儿,周昇要从甲方的谈话录音与那叠资料里寻找蛛丝马迹,筛出条理,并作出行动规划,午后组里还有讨论会。
“我这份的目标人物男,三十九岁,项目经理,常年来北京出差,甲方怀疑他把公司的核心架构拷了出去,交给竞争对手。”周昇说:“住橘子水晶,最后一次出现也即前天,竞争对手老板,请他去吃了顿恭王府……”
周昇开始分析,末了给出一份简单的手写计划图,打算趁着这名项目经理还在北京的时候,跟盯一段时间,同时小组内派人协助,前去盯与这名项目经理接头的人。
负责人昨天给周昇简单培训了下,准备这就分头出发。不多时,调查所的大老板来了,是个老头子,特地来见见新人,周昇知道自己是黄霆介绍来的,老板便对他上心了点,忙叫了声老板,两人对视时,周昇霎时就愣住了。
“你好,小朋友,又见面了。”
周昇马上双手齐出,与那老头子握手。
老头子姓秦,名唤秦国栋,带着笑意,眼神却有着刑侦人员的特点,一眼将他从头看到脚,说:“周昇,小黄对你评价很高,好好干。”
周昇便笑了起来,秦国栋拉着他的手不放,一手无意识地拍了拍周昇左手手臂,恰好拍在周昇藏在袖中的金乌轮上,收回手,两人这才分开。
回到位置上后,周昇把金乌轮从卫衣袖里摘了出来,收进裤兜里,打量周围一圈。
“今天怎么样?”家里,余皓问道。
“挺好。”周昇说:“我现在发现我挺适合做这份活儿。”
周昇一边朝余皓说他的工作内容,一边在电脑上查秦国栋,以及事务所执行负责人肖简的资料,上网一搜,什么都没搜到。
余皓看了眼周昇带回来的工作内容,怀疑公司骨干员工商业泄密——但在没有证据以前,没法报案,只能委托私家侦探进行排查。
“这案子金额高,从头做下来,顺利的话能有三千多提成。”周昇说,又在电脑上输入“sta”与事务所关键词,开始查询。
“真多!”余皓道:“我们写篇稿子也才六百。”
周昇笑了笑,说:“你写点鸡汤文投别的公众号试试?”
余皓道:“改稿都改不过来呢啊啊啊我要疯啦!”
历尽艰辛,直到余皓总算能把稿子倒背如流时,林泽签字,去发稿了。责编盖印,时间进入十二月,距离他与金伟诚前去采访,已过了将近十天。
“稿子过了。”林泽道,“明天上版。”
“耶!”余皓几乎是举双手大喊道,忍不住问:“主编说什么了吗?”
林泽:“作为一个阅稿无数、从文|革时期就活下来的主编,你觉得她会说什么吗?”
余皓一想也是,这期专题对他来说,是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可看在主编眼里,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份稿子而已,愿意抽时间看两眼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林泽又说:“过一次稿子不难,难的是次次过稿,大家不会每次都这么陪着你挑错,得靠自己了。”
余皓想到以后每期专题都要翻来覆去地改,人生顿时就充满了绝望。
“好。”余皓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林泽背上包,与余皓最后离开办公室,锁上门,经过地铁站,林泽朝余皓说:“金老师有很多缺点,同样,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缺点,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这期专题上,他毫不犹豫地给你署了名,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成为我们团队成员的原因之一。”
余皓一时竟有点感慨万千,说:“我懂。”
林泽严肃地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走了。
寒风凛冽,余皓在家楼下抬头,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里,正有一盏灯为他亮着。
今天是吃剁椒鱼头呢,还是吃火锅?抑或咖喱蟹?周昇戴着隔热手套,把栗子烧鸡半成品放进微波炉里,定时间。电视里放着柯南,余皓接了个电话进来,在门厅里换鞋。搬来还不到一个月,他已完全习惯了,仿佛这房子在这里等了他很久,等着当他们的家。
“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监视着我。”周昇朝电话里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开门声传来,周昇便道:“先挂了,余皓回来了。”
“嗯……”余皓戴着耳机,也在打电话。
餐桌上放着表格,周昇买了个打印机,方便余皓在家里看稿子。
他比了两根手指,示意二十分钟后吃晚饭,把电饭锅按上按钮开始煮饭,余皓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的表,那是傅立群发给周昇的前三个月经营情况与融资计划。周昇看了眼余皓手机,上面显示“哥哥”。周昇想拔了耳机开免提,朝傅立群问候一声,余皓却抬起手示意不要。
周昇想了想,点点头。
余皓:“有时候我也觉得筋疲力尽,但第二天睡醒就会好很多。”
傅立群:“……我不能给少爷说,你知道么?余皓,我不是矫情,可我觉得再不找个人说说,我真的要抑郁了。”
“你不会抑郁的。”余皓笑道,“就是压力有点儿大。”
傅立群:“我不能找你嫂子,不能找夏磊、李阳明,不能找爸妈,不想找少爷,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三个月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真难。”
余皓说:“现在多少会员了?”
傅立群说:“十二个,还有两个在考虑,多半也没戏。我都可以开一桌最后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