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看出段岭在犹豫,片刻后说:“你想杀了他?”
段岭吓了一跳,马上答道:“杀他有什么用?来日要当廷对质,没有他是不行的。”
郑彦朝榻上一坐,摘下手套,满不在乎地说:“昌流君不在,与你说了也无妨,现在杀了他,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少了个祸患。”
段岭警惕地看了眼郑彦,看来自己实在是低估他了,这家伙也挺狠。
“就算你现在饶了他。”郑彦说,“他也是会死的,你在这儿杀,还可以留他个全尸。”
段岭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取他的性命?”
“因为陛下在古代打酱油的日子。”郑彦答道,“如果太子真是假的,咱们不杀他,他可能会铤而走险地去杀陛下。”
“把他扣住不就行了么?”段岭说,“解药在武独手里,只要不给他,他是没有办法的。”
“万一他在当廷对质时乱咬人呢?”郑彦问道,“栽赃到姚复或者谢宥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段岭答道:“不,不行,事关重大,不能没有经过武独同意就这么做。”
郑彦笑着说:“现在只有咱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掉以后,就说他在出城时被元军射死了,来个死无对证,真的没关系,王大人。”
“不。”段岭最后说,“我知道没关系,但我不想杀他。”
郑彦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保他性命?”
段岭答道:“因为有些人是可以不杀的。这件事到此为止,郑彦。”
段岭知道郑彦如果真想动手除掉郎俊侠,根本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动起手来,他怎么可能是郑彦的对手?在某个程度上,郑彦是十分尊重自己的。
他接过郑彦的手套,看了眼他赤着的手,手背上有一个白虎铭文刺青。
他帮郑彦把手套戴上,郑彦只是一笑,不再提这件事。
段岭叫来郎俊侠,郎俊侠还未知在这么短短片刻间,自己已到鬼门关里走了一轮,只是安静地站着,注视段岭。
“今天晚上,我们要走了。”段岭拿起青锋剑,轻轻地拔了出来。
“现在要杀我了么?”郎俊侠的头发有点乱,似乎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说话时语气很淡,就像问是不是要吃晚饭了一般。
段岭手持青锋剑,掂在手中,朝着郎俊侠,彼此沉默对视。
他相信我会动手吗?不知道为什么,段岭想起了那天夜里,暴雨中的琼花院,郎俊侠出现时,他刺向他的那一剑。
紧接着,段岭出剑。
郎俊侠的生铁手铐铮然断开。
段岭把青锋剑给他,说:“晚上你跟着我们,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妄想朝任何地方逃。”
郎俊侠接过青锋剑,转身出了门外。
郑彦则站在穿衣镜一侧,整理武服。段岭忐忑不安地等着天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不片刻,房门外居然响起了相见欢。
郎俊侠一直带着笛子,嵌在青峰的剑鞘中,段岭想起了科举那天,不知道他在宫中会不会吹,蔡闫又听过几次。
郑彦收拾完包袱,坐在角落里,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这样更方便他在出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夜幕里。
“你睡会儿。”郑彦说。
段岭听着相见欢,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半躺在榻上,渐渐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