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你所相信的。”青雄以他熟悉的语气结束了这场谈话,“我也相信我所相信的,各走各的路,仅此而已……来人,带他下去。”
鸿俊被带走了,而明堂废墟的断梁上,一只小白狐伏身,静静地窥探着这一切。
天明时分,战马备齐,一字排开,特兰朵带着陈奉前来送行,李景珑刚睡醒,骑在马上出神。阿泰与特兰朵低声告别,阿泰摸了摸特兰朵的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陈奉来到战马一侧,顺着李景珑踩在马镫的战靴,抬头望去。
“爹。”陈奉说。
“你总是不听话,爹不疼你了。”李景珑随口道,朝马下望了一眼。
陈奉泪水在眼里打滚,李景珑又说:“你若再擅自离开,你娘也不要你了。”
“我不走了!”陈奉忙道。
“我答应你。”李景珑说,“会把你娘带回来。”
陈奉忙不迭点头,又问:“啥时候?”
“很快。”李景珑说,“蝉一开始叫,我们就回来了。”
陈奉:“说好的。”
李景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陈奉便退后些许,莫日根、裘永思、陆许翻身上马,阿泰最终道别了特兰朵,上了马去,战马驰出渝州,在黎明中前往关中大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李景珑自打与众人会合后,便显得心事重重,不再说话。他们走陆路绕过长江三峡,取道先往汉中,再入长安补给,经太行八径,进入洛阳。
晚春时节,蒙蒙小雨下万物复生,李景珑这一路上出乎意料地没有催促,白天赶路,夜里在驿站留宿。中原大地经历了安史之乱后,沿途尽是被烧得焦黑的村庄废墟,十里之后又十里,大片大片的荒地入春后无人耕种,尸体早已腐朽,乌鸦时而掠过。
入夜,驱魔司抵达村落,在一处废墟里点起篝火过夜,乌云密布,小雨淅淅沥沥,伸手不见五指。
“走多远了?”陆许道。
火石声轻响,莫日根的声音在黑暗中说:“陈仓。”
“现在得叫宝鸡了。”裘永思的声音说。
他们在黑暗里交谈,却看不见对方,莫日根只一下一下地打着火。
“给我。”李景珑的声音响起。
莫日根摸索着将火石放在李景珑的手指间,李景珑接过,莫日根反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那个微小的动作让李景珑一顿。
火石声再响,李景珑道:“怎么叫这个名字?”
禹州答道:“因为那两只鸡救了你们的皇帝。”
李景珑打了两下,火就亮了,照亮了他英俊而执着的脸庞,陆许认为莫日根简直是废物点心,连个火也打不着,莫日根则辩解火石潮湿,不是自己摩擦这么久,李景珑怎么可以点着?
两人争执片刻,李景珑最后说:“一道光出现前,总得艰苦地打上半天火,睡罢,保留体力,明天还得赶路。”
赶路对驱魔师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莫日根甚至少有活动身体的机会,都情知李景珑这么说,不过是自己不想说话而已,众人便默默地各自找地方躺下。
篝火很小,远处仿佛有什么在哀嚎,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距离那场天翻地覆的伊始,已过了足有一年。战乱为这片大地带来了几乎无法弥补的创伤,沿途一片荒凉。
但它们就像春天的田野,一切总会再长出来的,区别只在于长出来的是麦子还是杂草罢了。
“哎。”陆许侧着身,却没有睡着。
“嗯?”莫日根从身后抱着陆许,问道。
“袁昆能预知未来,对不?”陆许出神地说。
众驱魔师都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睡着,李景珑则睁着双眼出神。
禹州插话道:“鲲神很强,他知道几乎所有的事。”
裘永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小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