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想得昏昏欲睡,身边又无人可商量,凌统交代的消息确实无懈可击,正是引兵入城,而一举歼之的毒计,然而隐隐约约,郭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夏侯惇嘿嘿笑道:“此子据说在吕贼麾下,平日也是冷口冷面,不得人缘……”
夏侯惇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郭嘉,郭嘉道:“正是如此!无人来救!”
郭嘉眯起眼,喃喃道:“传言凌统与甘兴霸交好,既无人来救,长安亦无动静,定是诈降无疑,然而此诈降又有何用?情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难道陈宫以虚作实,真在长安内埋下火油?料我心思,不信此计?”
郭嘉犹如陷入了一个复杂至极,完全没有头绪的环。
推论一:凌统没有诈降,说了实话——陈宫火油计是真,高顺援军也是真。
推论二:凌统说实话——陈宫火油是真,高顺援军是假。
推论三:凌统诈降,说了假话——陈宫没有在长安埋火油,那么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
郭嘉头大如斗,苦思冥想,最后道:“再等等,若凌统并非诈降,甘宁便该来救才是。”
夏侯惇道:“军师何以如此笃定?”
郭嘉探指案边碟上,拈了一小撮五石散,抹至唇边,眯起眼道:“温侯帐前,尽是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人。来救,是意料之中;不救,才是奇哉怪也之事。”
“报——!”
骑兵飞奔穿过树林,大喊道:“启禀军师,夏侯将军!敌营甘兴霸单骑出城,与渭水南岸五千骑兵汇合,前来劫营!目标正是凌统!”
郭嘉大喜道:“果然来了!”
夏侯惇道:“我去截住他!”
郭嘉道:“不,看他们往何处逃!”
郭嘉登上山坡,夏侯惇在一旁护卫,只见甘宁率领骑兵,杀入空营,救走了凌统。
“看他们朝何处逃……”郭嘉喃喃道。
甘宁救出凌统,却不入城,头也不回,朝西北面没命逃窜。
郭嘉吸了口气,吩咐道:“夏侯将军,你马上带三万骑兵,衔尾追击,在西凉通向长安的兵道上埋伏,他们肯定是要去西北,与高顺汇合了!”
这下连夏侯惇也看出来了,甘宁不入长安城内,而是一路朝西北疾奔,证明长安城内果然有布置。
郭嘉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无论如何不得离开扎营地,更不可贸然攻城!”
夏侯惇匆匆下坡点兵,远处另一山头,高顺率一万骑兵,密切检视对方动向。
“夏侯惇果然走了。”高顺道。
“将军,现在下去?”
高顺道:“不,再等等……”
郭嘉又在坡顶站了片刻,忽然转了念头,道:“我与你同去,夏侯将军,此战必须速决!”
高顺大喜道:“连郭嘉也走了!”
甘宁将马力催至最高速,带着半死不活的凌统,二人同乘一马,风驰电掣地狂奔。
“你慢点……”凌统咬牙道。
甘宁道:“撑住!撑住——”
凌统骂道:“直娘贼……陈公台下手够狠的……”
甘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仗打完,相公替你教训他!”
凌统啐道:“你……教训你个龟儿子……”
甘宁忍不住大笑,凌统见甘宁盔甲下露出的健壮胳膊,上面满是陪着自己挨打留下的伤痕,忽地心中一动,抱着甘宁的虎腰,侧脸贴在他的背甲上。
一根箭呼啸飞来,擦过甘宁耳畔。
“护心镜拿下来!”甘宁吩咐道:“戴在你身上!当心背后来箭!”
凌统心情复杂,解下甘宁护心镜,戴在自己背后,紧紧抱着甘宁的腰,以自己身体为他抵挡流箭。
夏侯惇率军走了,高顺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吩咐道:“点火把,备油罐。”
上万士兵从马鞍两侧解下装满石油的瓦坛,高顺弯弓搭箭。
高顺低声道:“投油!上马!”
兵士抛出左手油罐,上万油罐投向郭嘉大营,如冰雹般砸进方圆两里的林内营地。
郭嘉警觉抬头,一坛砸中帅帐,帐顶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