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九十九章

琢玉 墨书白 3263 字 3个月前

说着,他转过身,往揽月宫的方向回去。

江夜白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他低哑出声:“抱歉。”

而后他身形消失在空中,片刻后,便来到了揽月宫中。

傅长陵正在揽月宫里试着自己的婚服,傅玉殊坐在一边,嗑着瓜子看着傅长陵换刚刚修好的婚服,他下打量了傅长陵一圈,高兴道:“不愧是我儿子,英俊!”

傅长陵笑起来,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爹,有眼光!”

话音刚落,傅长陵便感觉到外面灵力波动,他察觉来人,笑了笑道:“爹,有贵客到,您等我一会儿。”

说着,傅长陵便走了出去,他到了门口,就看江夜白站在院子里。傅长陵往前走了一步,便直接进了江夜白布下的结界之中。傅长陵笑着行礼:“师父。”

江夜白静静看着他一身喜服,神色无悲无喜,傅长陵直起身来:“师父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不是你师父,”江夜白冷淡出声,“我没教过你什么,你也不用这么称呼我。”

“承自江宫主师门,自然是江宫主弟子,”傅长陵神色恭敬,“无论师父认不认,尊师重道,长陵明白。”

“如果你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江夜白直接开口,“就把这身衣服脱了。”

傅长陵抬眼,看向江夜白,他平静注视着面前面容苍白的青年,许久之后,他终于出声:“我知道,师父在意秦衍,觉得弟子配不师兄。但弟子可以许诺,这一辈子,师兄会比弟子命重要。弟子愿对天地众神立誓,绝不辜负师兄。”

江夜白没说话,傅长陵神色真挚,一双眼坦坦荡荡,有着江夜白在常人眼中难见的清明。

他突然知道秦衍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

而这样的认知,也让他觉得似如利刃扎在心底。

他不由得出声:“你会害了他。”

“师父……”

“你知道什么是无情道吗?”

不等傅长陵开口,江夜白突然打断他,傅长陵愣了愣,随后就听江夜白道:“所有人知道,无情道分成几个境界,随着境界的提声,他们感情会越来越冷淡,也许他们一直冷淡下去。但也许他们在某个契机里,深爱一个人,这是无情道最大的劫难。如果他们放下了那段感情,他们就会到无情道的大成境界,这个境界之中,他们会彻底放下情爱。这就是大多数人修炼无情道的尽头,而所谓最后一层,太忘情,至今未曾有人到达过。”

“这……我听师兄说起过。”

傅长陵不明白江夜白为什么同他说这些,应答道:“师父为何同我说这些?”

“但还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并不适合修习无情道,他们天生对于感情,就有着塞过他人的执着,于是无情道中,有另一门心法,让人从三魂七魄,变成四魂七魄。而这第四魂,其实是单独修炼出来的容器,用来存放那个人多余的感情,许多人将这一魂称为情根。普通人不会有这第四魂,哪怕是修行无情道之人,如果不遇极其深厚的感情,也不会拥有这第四魂。只有产生过不该产生的、极深的感情,又不得不舍弃时,才会修炼出这根情根。而后,将它斩除之日,要么道成,要么身陨。可第四魂对人伤害极大,至今未有情根斩断者还活着的先例。”

“师父,”傅长陵苦笑起来,“您说这些,我听过,您对我说做什么呢?”

“阿衍魂魄有缺。”

江夜白突然开口,傅长陵愣在原地,随后就听江夜白道:“一年前,他一夜之间无情道大成,魂魄有失。”

傅长陵瞳孔骤缩,他听江夜白一字一句开口:“傅长陵,阿衍是斩了第四魂的人,他这一生不可能喜欢一个人,他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你要同他成婚吗?”

傅长陵没有说话,他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画面。

秦衍提前来官家救他。

在他璇玑密境后就立刻决定杀他。

在晏明出现的第一瞬间就知道晏明有问题。

在他入魔之时,为了唤醒他,剑指身前,一剑春生。

云羽说过,秦衍过去并不喝酒,有一夜突然酩酊大醉,至此爱了喝酒。

而秦衍本身,也知道太多不该属于他知道的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秦衍,可是每次秦衍都能给出充分的理由。

可这一次呢?

魂魄有失,无情道一夜大成。

傅长陵心头发颤,他也再听不进江夜白本身的话,他隐约听见江夜白在劝说什么,他满脑子只有秦衍一幕幕过往闪过。

一世,这一世,纷纷交织在一起。

“秦道友说奉苏少主之命而来,在官家救我,到璇玑密境就杀我,秦道友不会有半分怀疑吗?杀我,毕竟是一条人命。”

“若他错了,我杀你,便为你抵命。”

……

“云泽大劫,劫不在业狱,在天道。”

“所以,无论做多少牺牲和挣扎,哪怕我愿为此刀山火海,挫骨扬灰……”

……

“师弟,人如玉,刀琢斧凿,生死百痛,方得玉成,此生无论生死悲欢,都愿师弟不弃道心,不违本心,不忘初心。”

“大道难成,愿得玉成。”

……

一幕幕浮现在傅长陵脑海中,傅长陵头疼欲裂,他忍不住退了一步,低低喘息。

傅玉殊察觉不对,急急出来,见到江夜白布下的结界,他一扇破开结界,抬手扶住傅长陵,怒道:“江宫主,你做什么?!”

江夜白静静看着傅长陵,淡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江夜白便消失在原地。

傅玉殊看见傅长陵整个人都在发颤,他扶着傅长陵,急道:“他怎么你了?长陵,你怎么样?”

傅长陵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秦衍的声音。

他清楚记得,那是刚从万骨崖出来的雨夜,秦衍站在他面前,悲悯又平静告诉他:“傅长陵,我这一生,都不会喜欢你。”

他曾经想为什么,可是这一次,在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瞬,他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身不由己,是吾之过。”

“命不由己,是吾之过。”

“情不由己,亦是吾之过。”

“今日情根已除,业孽亦消,真君再无困扰,我亦……再无困扰。”

为什么一生不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