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不是不提,只是时候不对,毕竟在杜廉未中进士之前,一家的生计全指着她。
而如今不用指着她了,自是要旧事重提。
卢娇月耳里听着婆婆谩骂,却是只字不答她所言的纳妾之事,心渐渐跌到了谷底,与此同时她脸上也多了一抹貌似讥讽的笑。
她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又望向杜母,也不再提其他,只是锲而不舍继续追问休她之事到底是对方的意思还是杜廉的。
可杜母却仿若听不进她的话似的,只是骂着她耽误了杜家的香火,占着茅坑不拉屎,却不答她的话。
到了此时,卢娇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想必这也是杜廉的意思吧……
其实不是不明白,很多时候看似很多事都是杜母出面,可若说背后没有杜廉的影子,卢娇月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她辛苦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她总是置若罔闻明眼可见的事实,任自己做一个傻子,欺骗自己那许多事情都与杜廉没有什么关系,都是因为婆婆,是婆婆太过严苛……
似乎这样安慰自己,就能让自己坚持下去,毕竟为了杜廉,她已经没有了一切,连娘家那边都与她断了关系……
她输不起,也不能输,所以只能闷着头往前,权当自己是睁眼瞎,而如今眼见自己即将被弃,却是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卢娇月你是个瞎子,活该你眼瞎容毁,活该你被休。
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睁眼瞎,错把狼人当良人,拖累了娘家,害死了大哥,还坑了自己……
一口鲜血从卢娇月口中喷了出来,溅在了杜母鞋面上,将她吓得顿时往后一趔,之后又满脸嫌恶捂着鼻子只摆手。
“你赶紧走吧,我着人找车送你回乡,你有娘家,也不是没有着落……我们杜家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卢娇月耳朵已经听不清杜母在说什么了,她只是径自惨笑,素来温婉柔顺的脸上此时满是激愤之色,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在此时终于喷涌而出。
“仁至义尽?
怎么个仁至义尽法?
你杜家家无恒产,原是乡下的一个泥腿子,家中要田无田,要钱无钱,说是供了个读书人,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是我卢娇月瞎了眼,嫁进了你杜家,从嫁进来初始,你杜家全家上下便指着我和我娘家过日子……他杜廉能有今日,是我卢娇月辛辛苦苦坏了身子熬瞎了双眼换来的,如今他杜廉出人头地了,倒是想休了我?
我、告、诉、你、们,没、门!”
最后这句话,卢娇月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别忘了当年我怀有身孕之时,是怎么没了肚里的那个孩子。
娘,你说这话到底亏不亏心?”
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尽皆竖起了双耳,而杜母听了此言,面上也不禁露出一抹心虚之色。
还不待她出言反驳,卢娇月又道:“你杜家说我无后犯了七出之条,可别忘了七出之外还有三不去。”
这卢娇月虽是乡下人出身,却并不是目不识丁,且杜廉是个读书人,自然耳濡目染懂得许多。
她一字一句的道:“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因为我这个女儿嫁入了你杜家,我娘家人年年贴补于我,闹得家中不睦。
那年雪天为了给我送粮,我大哥跌入悬崖身亡,我爹娘遭受打击,接连去世。
三不去中,我占了两条,你杜家有何资格休我!要是想休,可以!咱们去找顺天府尹评理去!”
其实到了此时,卢娇月早已对杜廉乃至杜家人失望透顶,只是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却惨遭被休的下场,心中又怎么会甘愿,所以才会说出此言,也是打着自己不痛快也让杜家人不痛快的主意。
而杜母本就是一乡野村妇,从来没什么见识,她只知道自己儿子说要休这卢氏只能打着无后的名义,其他能不提尽量不提,毕竟自家不占理,若是事情闹大了的话,恐会对自己前程有所妨碍。
此时见卢氏将那仅有的一层‘遮羞布’当众撕掳开来,又见她信誓旦旦说自家休不了她,杜母这会儿全然慌了。
她既慌那卢氏让自家丢了脸面,对自己儿子前程造成妨碍,又恼卢氏怎么突然之间竟没了以前的柔顺,如此难缠。
心中急怒之下,便伸手去推搡她。
而卢娇月大抵是久病未愈,又可能是身体太过羸弱,被她那么一推,竟是身子一歪就往一旁的墙上倒去。
杜母口中骂骂咧咧,正想上前去拽她强行将其撵走。
突然,旁边一个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见血了,死人了……”
只见那卢氏竟顺着墙无声无息的滑到在地,额头上偌大一片血迹,面如金纸,气息全无,而嘴角上却是噙着一抹笑。
杜母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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