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智初来乍到,对他并不熟悉,只听说这人不怎么好相与,却没正儿八经见识过。
尤其平日里碰见臭虫李,此人对他还算客气,两人之间倒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
今日赌坊没什么生意,人闲了,自然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臭虫李在赌坊里晃了一圈,也没人跟他说话,见新来的那小子正坐在那里发呆,便走过去搭话。
两人坐在一起说些有没有的,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起初,两人聊得挺好的,卢广智还心想这人并不若其他人说得那样泼皮无赖。
哪知没聊多久,臭虫李就原形毕露了,舔着脸跟卢广智打听他家有没有姐妹什么的,跟他介绍个,也让他能娶到个媳妇好暖被窝。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讲下臭虫李此人的外貌了。
此人生得也算个头高大,可惜给人的感觉跟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总喜欢歪着脖子斜眼看人。
尤其可能是光棍打久了,平日里邋遢得厉害,衣裳能穿一个月都不换,衣领袖口总是油乎乎的。
卢广智其实并不喜欢和此人说话,他之所以会忍着,不过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不想随随便便就得罪人。
再加上这臭虫李虽人是埋汰了些,但在他们这群打杂的里面也算是个老人了,卢广智还想在他这里学点经验。
谁曾想到这人会突然大变脸,竟舔着脸让他把家里的姐妹给他说个做媳妇,还暖被窝,这就戳到卢广智的神经了。
卢广智打小就护他姐,平时没少在外面为他姐打架。
卢娇月长得好,整个大溪村的人都知道,只是卢娇月甚少出门,外面能接触到她的人极少,接触不到姐姐,自然就想在弟弟身上下功夫了。
乡下人都喜欢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卢娇月作为大溪村最漂亮的姑娘,自然没少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若是卢广智没听见还好,但凡让他听到有谁拿他姐开玩笑,哪怕对方是个成年人,他也不会轻饶了对方。
当着面打不赢,他就背地里下黑手阴别人,村里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的一帮小子们,都与他要好,这些年来没少帮着他去阴人。
卢广智当即就阴了脸,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臭虫李笑得十分无赖:“咋了?
还恼上了?”
卢广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想给韩进找麻烦,懒得与他争执,扭头便要走,哪知却被臭虫李从身后给拉住了。
“嘿,还真恼了?
爷这么说不也是看得起你小子,一个乡下的小泥腿子,就算有个姐姐妹妹的,也不过是个小村姑而已,说给爷难道还屈了她不成?”
臭虫李嬉皮笑脸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膈应人。
卢广智一把将他手挥开,讽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我姐已经说亲了,我姐夫是童生,未来的秀才公。
就你这模样,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他并不知道卢娇月与杜廉的婚事其间生了变故,所以在他心里依旧还将杜廉当做未来姐夫看。
杜廉文质彬彬,又是读书人,自然把一脸无赖相的臭虫李比到没边儿。
“嘿,你小子说话气人……”
“臭虫李,干什么呢一大早上!”
胡三带着瘌痢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臭虫李堆起一脸笑,腰也塌了下来:“三爷早,这不没事呢,逗这小子玩呢。”
胡三笑骂道:“你又欺负人家年纪小,又是刚来的,我说你这臭毛病怎么不改改呢,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
什么叫做惹到不该惹的人?
臭虫李很快就心神意会过来,早就听说这小子后台硬,是韩老大带进来的人,他今天原本还想打听点虚实,哪知一时说滑了嘴,竟惹恼了对方。
胡三可是韩老大身边最得力的人,一般没事的时候,他才不会管他们这些人的闲事。
如今他都出面了,那就是说此事是真的了?
韩老大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手下一班子打手个个对他唯命是从,臭虫李可不止一次看到来赌坊惹事的人,是怎么被韩老大废去手脚,丢出去的。
想到这里,他一脸如丧考妣样,求道:“三爷,我可没惹他,不过见这小子亲切,就想问问他家里有没有未出嫁的姐妹什么的,给我说一个。
您也知道的,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在打光棍,家里的老娘天天操心啊!”
胡三笑唾着,踢了他一脚:“就你这样,还想让人家把家里的姐妹说给你,赶紧给我滚,别在这里碍眼。”
臭虫李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就滚了。
所以说能在这赌坊里混得,个个都是能人,至少臭虫李这身能屈能伸的本事,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望着臭虫李消失的身影,胡三笑着转头:“没事吧?
这货平时没这么不识趣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
见胡三从中解活儿,卢广智自然不好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脸色。
在赌坊里呆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尤其这种无赖,跟他计较,还真是没趣儿。
且他也清楚这臭虫李为何会这么快变了脸色,自然不是因为他。
既然不是因为他,他又何资格不依不饶?
“三叔,我没事,谢谢你帮我解围。”
卢广智与胡三也是认识的,当初韩进将他带来,最先带他见的人,就是胡三。
因为这阵子韩进很忙,极少会呆在赌坊,所以便让胡三对卢广智多照应着点。
也对卢广智说,若是碰到什么事,可以来找胡三。
胡三浑不在意道:“多大点事儿,还用得着谢,进哥这阵子有些忙,让我帮着照看下你,尤其我和你小舅舅也算是朋友,所以不用这么客气。”
胡三和小舅舅也熟识,这事卢广智却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想进子叔既然是小舅舅的朋友,所以胡三和小舅舅认知也正常。
这么一想,不禁感觉与对方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面色也缓和下来,难得露出了一点少年应有的腼腆之色。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三叔了。”
胡三哈哈地笑了几声,突然貌似随意问道:“方才听你说你姐已经定亲了,怎么这事没见你小舅舅说啊。
定的哪家的?
什么时候成亲?
到时候咱们可一定得去喝上一杯喜酒。”
卢广智没有设防,便也没隐瞒:“是我大伯母娘家妹妹的儿子,姓杜。
至于什么时候成亲,这个却是没听我娘说过。”
胡三心里顿时一沉,心中连连苦笑,好不容易他家老大看中了一个姑娘,哪知人家姑娘竟然定亲了。
卢桂丽自打从她娘口中得到信儿后,就陷入莫名的兴奋中。
这段时间一直恹恹的她,难得自炕上爬了起来,来到妆台前,翻出许久未用的木梳,一面给自己梳发,一面嘴里哼着小曲。
崔氏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大好,见女儿这样,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坐一会儿就好,别累着了。”